“金枝，奶奶很想你，你难道不想奶奶吗？”上官青语气十分平和，像是故意克制。
“奶奶……”那个老人家的确不错，可是她也有犯糊涂的时候，金枝照顾了她四年，说不想也不可能，可是要说想，上官青肯定要她回去看奶奶，恐怕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金枝回去看奶奶，而是需要帮手照顾奶奶吧。
“是不是上官木子的奶奶没有人照顾了？”金枝嗤笑一声，“我现在做不了保姆了，你们没看到我的店吗？便利超市！我很忙的，我要做生意！”
“奶奶真的很想你，难道请你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吗？”上官青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既然奶奶这么想我，你这个做儿子的有空就带她到我这儿多串串门，反正也不远，不过三、四里路而已，老人家多活动活动还可以延年益寿。”
这是金枝想的唯一好办法，上官家她又不是没呆过，跟坐牢没什么两样，进了那个门，除了伺候奶奶，连大门都出不了。
“金枝……”
上官青还想说什么，顾香莲忍无可忍了，“行了，她不愿意就算吧，你不就是怕我不能好好对待你妈吗？放心好了，金枝能做到的事，我顾香莲一样能做到！”
“你说的是真的？”上官青的眸子里疑虑重重。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一家人过日子，我还能把你妈怎么样？”
“那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咱们回去吧，看来金枝和木子的缘分真的是走到头了……”上官青无奈的看了金枝一眼，言语中有些伤感。
顾香莲忽然想起什么，问金枝，“你这儿面条、榨菜什么的多不多？听说要下个把月的雨，好多人上不了街，到时候肯定要上你这儿买。”
哦？顾香莲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告诉她这个商机了？是良心发现吗？
“你放心吧，货多着呢！”金枝浅浅一笑。
“那好，给我先拿点！我要20筒面条，30包榨菜，再给我拿一筒色拉油！酱油麻油醋各一瓶，辣酱一瓶，方便面一箱，盐两包，火腿肠两包，还有……”
“是付现金还是赊账？”没等顾香莲说完，金枝问。
“你怕我不给钱？我10万块都给你了，我会在乎这点小钱吗？”顾香莲气得着点跳起来。
“那倒不是！”金枝微笑着，“我是怕你没带够钱，赊账也不是不可以，我得一笔笔记在本子上，然后你们再签上大名，倒不是怕你们不给，是怕我自己时间一长忘记了。”
金枝说着拿出一个本子，匆匆写下顾香莲刚才所说的货物，态度和缓的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就刚才那些东西的话，再加上之前的四沓纸钱，一共是178块5毛，零头就算了，一共178块吧，如果不是付现金，请上官叔叔在这儿签个名字，我这就给你们搬货。”
“四沓纸钱？不是两沓吗？”上官青问。
“我……”顾香莲一时无语，她说的明明是两沓，可是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多拿了两沓，她本以为金枝会不知道呢。
金枝依然微笑着，“如果顾阿姨确定只拿了两沓纸钱的话，那我就只收两沓纸钱好了，几块钱的事，就是不收钱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晚上也要给外公外婆烧纸钱的。”
“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付不起呀！”顾香莲拿过本子，“刷刷”写下名字，“我自己拿的货，我签名，不用他签，你去备货吧。”
金枝见顾香莲签了字，也不好再说其它的，拿了一个大袋子，便去备货。
“等等，把同样的货再备一份，我一共要两份！”顾香莲指着本子说，“我不会赖账的，你放心，178的价格给你乘以2好了。”
金枝备了两份货放到桌上，微笑着说：“顾阿姨，不是这样算的，178里面还有个纸钱8块钱。算了，纸钱我不要了，170块乘以2吧，一共340块！”
“那你再给我拿10包瓜子吧，我在这里记下350块！”
顾香莲一笔一划的在本子上标了数字350，然后把本子合上，“哦，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名字啊？我就小学文化，写字不好看。”
“没事的，不用了。”金枝接过本子放在柜台上，也没细看，她刚才已经看到顾香莲签上大名了，只要她签上了名字，管她好不好看呢？
“那我们走了啊，下次再来一定把钱带给你！”顾香莲满脸喜悦，叮嘱上官青天快黑了，赶紧快点走。
40筒面条，60包榨菜，酱油、麻油、醋、辣酱、各2瓶，盐4包，火腿肠4包，这些东西都包装在一个大蛇皮口袋里，方便面2箱另包在两只大方便袋里，上官青扛着蛇皮口袋，拎着两箱方便面走在前头。
顾香莲提着两桶色拉油紧跟后头，幸亏两人穿着雨衣，要是打伞的话，根本腾不出手来！
雨中，上官青扛着一大袋子货物，累得气喘吁吁，十分不解的问顾香莲，“你后来为什么又多要一份货呀？就算真要下一个月的雨，咱们买一份也够吃了，家里不是还有米吗？”
“你别问，我买肯定有我的用处，你又不做家务，又怎么知道够不够吃？咱家人饭量都不小，再说了，儿子这两天就要回来，多备点粮食在家好。”
“对哦，儿子要回来喽！”上官青一想到儿子，脸上立马呈现出欣慰的笑容。
便利超市里，黑猫轻轻一跃落至柜台，“金枝，这是一笔大买卖吗？她买了好多东西，你一定赚大了吧！”
金枝扫完地上的瓜子壳，把垃圾都倒入纸篓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到柜台上翻起帐本。
当她翻到顾香莲签的名字时，那三个特殊的字异常刺眼，金枝脑袋一沉，差点眩晕！
“顾正言！”
她居然签了死人的名字！
顾香莲居然签了她死去四年的父亲顾正言的名字！
可笑，太可笑！
她到底要做什么？赖账不是这么赖的吧？见过耍无赖的，没见过如此耍无赖的！
“顾香莲！你太过分！你无非是想白白套走我350块钱的货物，可是不觉得这样做有损阴德吗？你真丢你家祖宗的脸！顾香莲！你还是人吗？居然用你父亲的名字赊账，我这就让你父亲看看，他到底认不认这个帐！”
金枝愤愤不平的抱上帐本，拿出一只打火机，又从柜台里拿了两沓纸钱，箭步冲进雨中，冲到顾正言的坟前跪了下来。
“金枝，外面下着雨呢！”黑猫叫喊一声，忙从家里找出那把格子伞，追到坟边跳上金枝肩头给她撑上。
“外公外婆，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女儿，这就是我曾经的婆婆！”金枝打开帐本，把顾香莲签名字的那一页呈现出来。
“你们好好看看吧，她一共拿了我350块钱的货，纸钱8块钱我还没收，这些货我一共也挣不了8块钱，我开的是便利超市，我根本就没打算挣乡亲们的钱，人家纸钱卖四块钱一沓，我只卖两块钱一沓，我近价是一块八毛，我这是挣钱吗？我只是一心一意想为乡亲们做点实事，顾香莲来买东西，我不收钱吧，对不起自己，我的货不是地上长的，是拿钱买来的，就算我收她钱，也只会算个成本价，可是她竟然昧着良心耍我！”
金枝再次把帐本往前送了送，深怕地底下的人看不到似的，“外公外婆，你们好好看看，她要赊账就赊吧，我也没不同意，只要她签个名字便可，可是你们看看她签了什么？她签了谁的名字？顾正言！顾正言啊！外公，这笔帐你认不认？你认不认？”
金枝说着盒上帐本，哭哭啼啼的拿出纸钱用打火机点着，“外公，外婆，当初金枝为了嫁到上官家，硬生生的和父母吵闹，到最后不得已断绝了关系，父母不支持，同学不赞成，没想到如今却被迫走到这一步，你女儿和上官青他们嫌我不生养，痛打凌辱我，还把我赶出门，若不是我用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也许到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呜呜……”金枝哭了一阵，又声泪俱下的道，“我如今没有亲人疼，没有爱人惜，没有一个人理解我，关心我，我已经如此孤独，她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待我？是！我是拿了上官家10万块钱，可那也是我拿命拼来的精神损失费！这钱我本可以不要，若不是他们太无情，太冷血，我何苦走出这一步？”
“呜呜……外公，外婆……我知道你们能够听到我讲话，我也知道那天是谁推我入水的，外婆，这件事我并不怪你，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难免会因为替自己的子女打抱不平一时犯糊涂，你若知道我这四年是怎样过来的，你一定不会伤害我，金枝相信您和外公一样都是好人！算了，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怪自己没有本事，防人不周！”
金枝将所有纸钱都烧完，在灰烬周围画了一个圈，却是一个不完全封闭的圈，指着那缺口道：“外公，外婆，这些纸钱是金枝的一点心意，拿钱的入口在这里，你们有空就把钱拿走吧，今天雨大，来日再多烧些给你们。”
金枝说着又对周围的坟墓说：“各位太爷太太，大爷大妈，大伯大婶，你们都是金枝的邻居，金枝一心想和各位好好相处，如果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不要生气。刚才有对年轻夫妇要赶回去上班，没来得及祭祖，纸钱和花都在我家，他们给各位前辈都带了花和纸钱，等天气晴了，金枝一定捎给各位前辈，雨太大，金枝要回家了，有空再来拜访各位前辈！”
金枝抱着帐本从黑猫爪子中接过伞，把黑猫抱在怀里跑回家。
“砰！砰！”卧室里，重重的击打声接连不断传出来，金枝预感是大青蛇出了事，连忙奔进卧室。
苍莽见到金枝的到来，一时间僵在了那里，眼神十分无助的望向她。
“恩公！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金枝扑到大青蛇身边，小心翼翼的摸着那伤处，也许是大青蛇挣扎过猛，两处伤口的血都浸红了纱布。
“你就不能忍忍吗？你看看这伤口！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金枝埋怨几句，便去找纱布和酒精，不是她嫌烦，而是怕它总这样会让自己伤口更严重。
“你忍一个试试！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痛苦吗？”
苍莽终于忍不住开口，它要蜕变成人，从一条蛇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从每一个细胞到每一个器官，包括毛发都得彻彻底底的变，这种蜕变的痛苦岂是一个常人所能理解和体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