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晨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李言年身边:“李公子,可要仔细看清楚。”她倒是不着急将手腕上的花瓣抬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九州各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尤其是张楚晨不清楚燕国这里,更不能贸然露出来给这个李言年看。
“这……”李言年支支吾吾,他的确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张楚华。
可是人家这样反对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忽然想到当初张楚晨给他带的那句话,轻轻咳嗽了一下:“陈晨姑娘,张楚晨说过,你肯定不愿意承认,若是我见你,只要我跟你说一声,她去了唐国,给唐国国主叶崔鹏做了妃嫔,你可以放心去爱李晟了,她绝对不会拦着,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
张楚晨冷笑一声:“敢为李公子,凭何这么笃定的认为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张楚晨?”
“唐国的迎亲队伍接到的,这还能有假?这若是假的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李言年抖了抖手里的小相。
“既然有欺君之罪这一项,自然就是有人犯过,她说我是张楚华我就是么?我还说我是张楚晨呢。”张楚晨眼神微眯,她现在很生气。
竟然有人假冒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除了张府,还有谁能有这个本领。
“李公子,家在何处?”一直未曾说话的苏月忽然开口道。
李言年微微躬身:“小生碧江人士。”
“晚秋,去安排李公子在府里住下,夜已深沉,公子也是风尘仆仆,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苏月笑了笑,挥挥手让晚秋上来。
晚秋是个激灵的,自然明白苏月的意思,还不等李言年说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她就已经结果李言年手中的小相:“公子的东西,奴婢替您拿着,您这边请吧。”
“这……”李言年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刚刚开口,一个字才到嘴边。
那边苏月就已经站起身:“怎么?莫非李公子心有不愿?”
“不敢不敢。”李言年哪里有那个胆子说出对苏月的不满,他简直是不想在燕国混了。
“那李公子请吧。”晚秋在前边打了个辑,躬身请李言年。
李言年拒绝不得,只好跟苏月道谢:“谢谢苏姑娘,晚生打搅了。”
李言年被晚秋领着出去,苏樱给下人使了个颜色,周围的婢女鱼贯而出。
苏樱站在张楚晨的身边,将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啧啧,我实在是想不通姐姐你为何要留她。”
“碧江距离这里还有二十公里的山路,一路上行多有危险。”苏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苏樱闻言气得直跺脚:“姐姐,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呆头鹅李言年。”
“苏樱,你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苏月将茶杯放在一旁,白玉的茶杯搁在桌上竟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苏樱浑身一个激灵,吐了吐舌头,将脖子缩了缩:“姐姐……”
“好了,这位便是你一直叫嚷着要见的幽国张楚晨。”苏月一边说一边抬眸轻轻的看了一眼张楚晨。
那一眼里面包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一丝好奇,有一丝淡然,更多的是一份珍视。
“什么?”苏樱瞪大了眼睛,两只手臂夸张的摆动在身子两旁:“她……她是张楚晨?”
张楚晨揉了揉太阳穴,果然这个苏月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很奇怪我是如何发现的么?”苏月微微一笑,唇角挂着一个浅浅的弧度。
张楚晨摇摇头:“你能被称为奇女子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耳目众多不过是因为苏府的财大气粗,但是真正的原因还是你敏锐的洞察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早就知道李言年会在今晚来找你。”
苏月点点头:“还真是一点也没有瞒过你。”
“我听人家说起过,燕国的经商有一大半都是在苏府的管控下,所以我估计不论是红燕子的龙凤酒家还是白三哥的制衣坊,实际上背后的大老板都应该是你们苏府。”
“陈晨姑娘真是聪慧。”苏月一点也否认,自己的确是从红燕子哪里知道了张楚晨的身份。
“只是我更好奇,为什么陈晨姑娘要来燕国。”苏月眨了眨眼睛看着张楚晨。
张楚晨侧着头想了想,然后伸个懒腰:“我困了,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眼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劳烦苏姑娘了,给我个床休息片刻。”
“你这个人可真是……”
“苏樱!”苏樱的话才说道一般,苏月就已经捕捉痕迹的打断,苏樱一着急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
“陈晨姑娘自便,我那里可好?”苏月微笑相邀,张楚晨自然不会拒绝:“如此便打扰姑娘休息了。”
“那地方我认得,想必苏姑娘跟妹妹还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罢,张楚晨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去了苏月的房间。
苏樱经的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姐姐这么好相处了?什么时候姐姐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什么时候姐姐会这样让一个陌生人走进自己的房间?
“还在看?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苏月看着天空中悬挂的明月,身影清冷。
苏樱这才回过神,从怀中掏出小本:“姐姐,你看,这是张楚晨从出生起,到失踪之前的记录。”
苏月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本子里的内容,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从前只听人说狸猫换太子,如今看来真假牡丹的故事也是处处上演。”
“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个去唐国的张楚晨实际上是张楚华,而咱们方才见到的那个陈晨姑娘才是真正的张楚晨?”苏樱被自己的猜测答案给吓了一跳。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这样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
“张府说张楚晨失忆了,这不就是最好的掩人耳目的方式么。”苏月看着自己手指,轻轻拨弄手上的白玉戒指。
她爱极了玉,爱极了那些触手冰凉却又能给她温暖的玉。
“你看,张楚晨大婚当日骑马独行,之后李晟被贬,张楚晨随性,一人带着护卫单枪匹马从幽国去唐国,这一路她可并不是安安稳稳的没有事情,不但人平安无事,还在一路帮李晟提高了威名,她路过的地方哪一个人不说李晟好?不会所平安王好?在者唐国重华夜宴,她一个人独放光华,就算失忆,这些本性也不可能失去。”苏月倒是将张楚晨看的极透,分析的头头是道,苏樱只觉的听的快要傻眼,她眨了眨眼睛。
嘴唇动了动,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性子。”苏月轻声道。
苏樱这才长嘘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张楚晨?”
“她不一般。”苏月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没有在理会苏樱,而是一个人走回了房间。
苏月进入里间的时候,张楚晨倒是真的没有跟她客气,脱了衣服已经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苏月坐在凳子上,看到桌上放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清秀的蝇头小楷:“我先睡了,困极。”
六个字,仿佛两人的关系是多年相识的朋友,没有一点的生分。
“张楚晨,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敢那你怎么样么?”苏月站起身看着床上熟睡的张楚晨,忽然捏紧拳头。
张楚晨翻了个身,似乎睡得香甜,根本没有理会苏月。
苏月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沫姨是一样的人,沫姨说过精神控制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用,不知道小白见过你没有。”
她口中的小白正是如今白驼山庄的少主人,也是方木宏口中的小主人,更是派素问保护张楚晨的幕后主人。
夜微凉,月正圆,苏月坐在窗台上一夜未眠。
翌日,张楚晨伸伸胳膊踢踢腿,这几日从未睡的这样香甜,真是一觉解千愁。
她起身的时候,苏月已经不在房里,只是外间传来清丽悠扬的箫声。
张楚晨循声望去,才看到竟是苏月一身白衣,临窗而立吹箫。
苏月也看见张楚晨便将萧放到一旁:“过来坐。”
张楚晨抹了一把脸,将头发挽好笑着走了过去:“苏姑娘好兴致。”
“不及陈晨姑娘。”苏月一语双关。
张楚晨哈哈大笑:“姑娘的一床之恩,我陈晨记住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将报答。”
“那到不必,只不过如今我就有一事,你若真要报答我,现在帮我出个主意就好。”苏月轻轻一笑,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
张楚晨歪歪唇角:“苏姑娘请说。”
“你说我是嫁给幽国的平安王李晟好?还是唐国国主叶崔鹏好呢?”苏月依然面带笑容,眉梢眼角都是一团和气,可是她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张楚晨面色不变:“苏姑娘的终身大事,我在一旁指手画脚恐怕不妥吧。”
“陈晨姑娘并不是外人。”苏月倒了一杯茶放到张楚晨的眼前。
张楚晨看着那泛起涟漪的茶水,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