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年倾欢自重生以来,最为高兴的日子。整个翊坤宫花团锦簇,装点一新,所有的布置均是按照贵妃仪制,格外隆重。
年倾欢着一身品红色的旗装,衬金黄镶边,乃贵妃规制盛装华服。且妆容精致,周身珠翠环绕,行动间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看着镜子里的这样华美贵重的自己,年倾欢笑得有些无力。从前,她很喜欢以这样的装扮,衬托她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貌,成为他眼中最美的女子。但是已经很久,她不这样用心装扮自己。只因为这一切可能都是微不足道的,再多的用心都好,亦敌不过“年家女儿”四字。
“娘娘仪态万方,当真是这宫里最美的娘娘。皇上一准儿喜欢。”乐凝看的有些痴迷,她从不知道,原来年贵妃可以美貌如斯。“都是奴婢从前懈怠了,平日里也应该为娘娘这样装扮才不算辜负。”
年倾欢抚了抚自己的脸,低低笑道:“成日里都是这个样子,再好也看腻了。终究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会呢!”花青不信。“皇上看娘娘,那是越看越爱,万万年都不够。”
“属你们俩嘴甜。”年倾欢有些焦急:“怎么胡来喜打探消息还不回来,哥哥到底进了紫禁城没有?”
“娘娘,娘娘,大将军入朝请安了。”胡来喜欢喜的不行,满面喜色的奔进来:“皇上还亲率文武百官相迎,足可见皇上多么爱重大将军。”
总算是松了口气,哥哥平安回来就好。年倾欢双眼微微泛起红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倘若皇上能预见未来,他此时还会不会对哥哥这样好。恩宠隆重,等同于一步一步将哥哥将年氏逼上绝路。高处不胜寒,年家凌驾皇恩之上,最终的结局就只有万劫不复。
皇上啊皇上,既然你不能成就年家,既然你不能容许年家功高震主,你又何必给年家如此之大的权力,你又何必要给哥哥攀上皇权的机遇?
“娘娘,大将军还朝请安,必然有好些话要同皇上说,您只管在翊坤宫等等。”胡来喜眉飞色舞:“奴才远远的瞧见大将军了,大将军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丝毫不显疲倦之色,想来身子骨一定极硬朗。”
年倾欢含泪点头:“哥哥在外征战,一定受了不少苦。但只要是为了皇上,都值得。”
“今日娘娘与大将军团聚,乃是喜事,娘娘该开心才是。”乐凝赶紧递上了帕子,甜美道:“奴婢按照娘娘吩咐,让小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大将军喜欢的。等会儿大将军来咱们宫里用午膳,必然喜欢。”
“那就好。”年倾欢知道,此番回宫请安之后,皇上会交重权于哥哥手中。而后,年家更是会显赫一段时光。树大招风,年家越是显赫,妒忌怨恨之人就会越多,朝廷内外,慢慢会涌现一批弹劾哥哥的官员,如同百虫蛀木,缓慢却不停息的谋算着年家的恩宠与前程。
偏偏哥哥又是心高气傲的,许多事情,自以为做的对,便不愿意听旁人的劝阻。殊不知皇上信着年家,也防着年家。否则上一世,自己的孩儿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夭折?
越是想,喜悦越是渐渐的变为焦虑,年倾欢忽然觉得镜中的自己,容颜憔悴,顿失容光。“胡来喜,想法子去听听,皇上与朝臣,同哥哥说了些什么。记得,千万不要让人发觉。毕竟,后宫不得干政。”
乐凝并不认同:“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嫔妃们自然都知道。可娘娘惦记大将军乃是家事,皇上必然允诺。从前大将军有折子书信递进宫来,皇上都会拿给娘娘过目,又或者告知内容。足可见皇上知道娘娘心系大将军,必然不会叫娘娘担心。”
年倾欢勾起了唇:“但愿吧。”转念,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林副使可否跟大将军一并还朝了?去过公主那里请安么?”
胡来喜摇了摇头:“追随大将军上朝的将领不少,奴才倒是没有注意。”
“此番若是他还朝,皇上必然提及大婚之事。本宫只希望他不要再犯糊涂,佳甜是个好姑娘。”虽然许多事情,不是年倾欢能控制的。但因为林翰邈的缘故,她还是觉得愧对佳甜。所以奉还了昔日的信物,也做出了决绝的样子,就是希望林翰邈能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当。“那你赶紧去问问,若是他真的回来了,务必叫他择时给公主请安。”
“奴才明白。”胡来喜自然是能明白贵妃关心大将军的心情,一刻也不耽搁的去办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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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蓉见映梦捧着一对极好的玉如意走出来,不免奇怪。“这还是去年,直隶总督吴大人敬奉皇后娘娘的,你找出来做什么?”
映梦不冷不热的瞥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皇后娘娘不是说过,前头的事儿由我伺候即可。你管着后头那些细碎的事儿也就罢了。”
“先前那是因为我伤着未曾好利索。”映蓉越发觉得,近来映梦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即便她好好的问她话,对方也爱答不理的呛白一通。“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资格管你了?”
看她这样不知所谓的样子,映梦只觉得好笑。“管我?你以为你还是这景仁宫的掌事姑姑么?你凭什么管我?”
一听这话,映蓉登时来气了:“你的意思该不会你才是这宫里的管事姑姑吧?你凭什么?”
“就凭现在是我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儿。”映梦冷不防的剜她一眼,举起手里的玉如意道:“你最好让开点,耽误了我为娘娘办事,有你的好!”
“你……”映梦气得直哆嗦:“若是当日没有我为你出谋划策,你以为娘娘肯用你这个没脑子的?你想过河拆桥,夺了我的差事,就不怕遭报应么?”
“我若是你,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映梦冷哼一声,很轻蔑的白她一眼:“要知道,现下是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我的一句话,可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也可能让娘娘将你轰出宫去。即便你怪我夺了你的差事,也该只在心里恨我,不要这般轻易就宣之于口。你我多年姐妹,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你……”
“我什么我?哼,你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都头来还不是只会坏事。娘娘只信得过帮得上忙之人。你劝你还是乖乖的管好后头的事情,再出纰漏,只怕你更没有机会为你妹妹报仇了。”映梦看她的脸色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扬眉吐气,这才觉得心里痛快多了。
捧着玉如意送到皇后面前,脸上已经没有戾气,唯独是柔柔的笑。“娘娘,您让奴婢找的吴玉件儿找着了,您瞧。”
静徽扫了一眼,微微颔首:“是这一对不错,盒子太寻常了,让内务府挑个精致的盒子,好好包起来,送到翊坤宫去。”
映梦以为自己听错了,少不得问:“翊坤宫?”
“这么好的玉如意,当然要赠予贵妃安枕了。年大将军还朝请安,她还不能不高兴?精气神儿太足了,难免觉少。安枕总是必要的。何况若不是这么好的东西,如何能配得起今时今日的贵妃啊。快送过去吧,再晚些时候,年羹尧就过去了,诸多不便。”
映梦应了是,心里还是不乐意的。“奴婢只是觉得,贵妃这一风光,咱们景仁宫的日子怕是又要不好过了。这两日……这两日……”
知道她要说什么,静徽慢慢的笑了出来:“这两日,皇上唯独去翊坤宫陪伴贵妃,连新宠的怜嫔都被冷落了,更何况是本宫久不得宠的。早就应该料到的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不怕气着了自己,更让别人痛快。”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静徽才觉得阳光刺眼:“得了,你赶紧去吧。本宫一个人静静。”
“是。”映梦从里头走出来,没想到映蓉还站在那儿等着。“怎么?方才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还想着能再从娘娘面前,夺回你的差事?”
“你也别太得意。”映蓉勾起唇:“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我只是怕你以为自己脑袋大,殊不知帽子挡住了眼睛,活该你什么都看不见。”
“嘴皮子利落,就去年贵妃宫里谩骂你的仇人去。在我面前叫嚣有什么用?”映梦抿着唇,笑容可掬:“回头再让人拔裤子打,可别指望我再给你上药。”
映蓉真相冲上去,把映梦手里的玉如意摔碎,看她如何向皇后交代。但是这么冲动,只会让自己遭殃,她还不至于穷途末路到这个地步。“咱们走着瞧,我也想知道,下一回挨打的是我还是你。”
“话说的再锋利又如何,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招吧!”映梦颇为不耐烦:“小厨房里还熬着皇后娘娘的红枣羹,你可得亲自盯着,火大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