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步入初一的大门,我是老实的。
远远地旁观那些打架打红眼的孩子,绕过去走,不愿靠近。
慢慢地,熟悉了校园生活,对听课毫无兴趣的我开始留心那些打架斗殴的孩子,他们好像也知道我不是老师的宠儿,是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他们的目光开始投向我。
当再一次在学校门口碰上打架事件时,我掏出烟,点上,歪头在一边观看,感觉无比兴奋,学习算什么,课有什么好听的,打架多过瘾,让我热血沸腾。
我开始夜不归宿,为了逃避妈妈的围追堵截,我住在姥姥家,姥姥不但管不了我,还护着我。
我半夜到湖上找朋友飙车,我们开着几百万元的汽车带上两个小妞在街上飞驰,然后到歌厅拼歌儿,真过瘾!
妈妈气坏了,她能准确地闻出我嘴里的烟味儿,那又怎样?
我不是不听妈妈的话,可是一离开妈妈,走到我的哥们儿群里,就犯烟瘾,人家都抽,凭啥我不抽?
这人哪,就是这么回事儿,若是你在海边看着有人驾着汽艇向你招手,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工夫回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儿?赶快上艇,管明天怎么过呢!
当老大真过瘾,我只需往旁边一站,一使眼色,我的小哥们儿就会上!
妈妈也管我了,爸爸也说我了,我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流的眼泪也都是真的,可是一出家门就把他们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16岁了,妈妈给我找了辅导老师,冲刺中考!
一开始还真坚持不住,晚上两三点钟睡觉,第二天睡到中午十二点已成了习惯,让我突然早上八点钟就坐在桌子旁上课,真困!
不过我有绝招,只要我不想听课,我就能找到各种“逃课”的办法,比如把水倒入瓶盖儿一点点儿喝,或者摸摸桌子、动动椅子,或者用“老师你说”来引诱老师说话。
可是,有的老师不好对付,这下算是碰上硬碴儿了,这也太狠了,三两句话能把我说哭,我一个大男子汉哭得稀里哗啦,真掉价儿。
可是看着她气得脸发白的样子,我就心软了,算了,不糊弄她了,晚上到家把她讲过的题再复习一遍,这不算什么。
破天荒,我学习到了十一点。
我都学成这样了,她还不满意,她居然瞪着眼睛数落我不用心!你以为你是谁呀,也不是说,除了我爸,谁都不敢管我,就你教我挣这两毛钱还不够我一天消费的,竟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不上了行不行啊,你说吧,我让你说,我不奉陪了!
去哪儿呢?不知为什么不想找那些哥们儿,那就顺着大街走吧。
真想什么都不想,可是,她的话挥之不去:“爸爸能开矿,若是到了我们这一代,矿没了可怎么办?”即使爸爸有钱,我大学毕业后买房、买车跟爸爸伸手要钱,什么滋味儿?跟妈妈要?妈妈没工作,还靠爸爸养活呢,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对了,她还问我来着:苏秦为什么要“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我忘了我说啥了,但是她说是因为一个人没出息的话连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看不起。
是的,她说得有道理,不能总这么混,即使在迁安混得再好也不叫有大出息。我得走出去,那时候即使回来,也会很得意。
让她生这么大气真是不应该,她数落得对。
怪了,心里难受得很。
忽然很担心:她的颈椎受得了吗?刚刚做完手术;她的心脏受得了吗?她有心脏病;哎呀呀,她血压高,我摔门而去,她会不会晕倒?
不行,不能再闲逛了,心里堵得慌,我得去看看她,她这个人,真是的,让我这么心软!
推门进来,见她无恙,我情不自禁地就蹦出了一句话:“老师,别生气了,我好好学!”
她拍拍我的肩,我俩同时长出一口气,感觉悬空多年的青春的脚步踏实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