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我开始不安。
从天津出发的时候刚2点,怎么天黑得这么快呢?为了省几块钱我买了从天津到唐山的慢车票,可是也不至于这么慢哪!整整走了3个多小时!
越着急越事与愿违,唐山到卑家店的班车走走停停,最后居然停在一个陶瓷场门口不走了,乘务员说,这就是终点站了,车不往前开了,并宽慰我说这里离卑家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姐姐家离卑家店还有8里地,8里旷野需要我徒步前行,我至少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卑家店!
我对卑家店是很熟悉的,这里是从唐山到姐姐家的必经之地。
我的心稍微放下一点,拎着包往前走。奇怪,怎么看不到铁路呢?去姐姐家的卑家店路口应该有一条铁路。
接着往前走吧,看到了灯光,拎包顺着路边的矮墙走到一处小卖部:“请问到前魏峰山村怎么走?”
“往前走,再往左拐!”
“知道了。”我有了信心,顾不上饥饿,脚下生风。
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怎么看不见要拐弯儿的路口啊?
往前再走,越走越瘆得慌,马路两边全是清一色的像长城一样的小矮墙,而去姐姐家的路是旷野中的土路,两边光秃秃的,啥都不应该有!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顺原路返回,但是也怪了,明明是顺原路返回,怎么就跟来时的路不一样了呢?一个人影也不见,想找那个小卖部也找不见了!
或者是不小心拐弯儿了我没注意?我又返回,顺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可是越走越心虚,全是陌生的路。
猛地躁出了一身汗。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到底在这段马路上走了多少遍也记不清了,就这一段马路有路灯,路灯的两头黑乎乎的,我不敢跃黑暗一步。
看看手表:8点半了,我差不多在这里走了两个半小时!
还好事先没写信告诉姐姐我今天晚上来,在天津的爸妈也不知道我没到姐姐家,没有人担心真是幸事。
我又累又饿,走不动了,站在一个路灯下,我想好了,不走了,就在路灯下站一晚,反正有灯的地方不至于有坏人,天亮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把包放在路上,靠着路灯歇着。
快十点时,来了一辆汽车,在车灯的照耀下我才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地。
那出租车不走,车灯照着我,我不动,因为天晚了,我已经没有勇气打车了。
出租车停下来,司机看了看我,见我没有动静就开走了。
我仍在灯下站着,看着车远去。
可是,这车又调头回来了。
我很奇怪地看着它。
出租车围着我栖身的路灯转圈,一圈一圈地转,见我仍旧没有动静,车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说:“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走啊?”
我说:“我想去姐姐家,可是迷路了。”
“那你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了,你走吧。”
他看出了我的迟疑,把车窗开大说:“你看,我们是两口子,我媳妇儿也跟我出车了。”
怕我不信,他们两口子都下车了,司机热情地对我说:“你看看车牌号,你要是信不过我,你可以记下车牌号投诉我,我们是唐山出租车公司的,我们也想早点儿回家,也没来过这么远的郊区,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挺可怜的,你要是没钱了也没关系。”
又累又饿又怕的我实在没有拒绝的力气了,上了车,只是告诉他们姐姐家的地址,就啥心都不操了。
好心的司机夫妻找到值夜班的加油站工人,边走边打听,一路摸索,七拐八绕总算在11点到了姐姐家。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是一个手机和电话没有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年代,我已经忘了司机夫妇的长相和当时默记下来的他们的车牌号,但是我忘不了出租车围着路灯转圈的情景。
转圈的出租车,你在用你雪亮的灯光跟我说话吗?你在说:“只要用心去感知,世上没有陌路,都是亲人?”
我没有寻找过我的亲人,因为我也会碰到无数个像我一样的行路人,他们或者是真的迷了路,或者是精神上迷失了方向,我不会逍遥地走开,我也会热情地像出租车上发散的灯光,围着他们转圈,把他们载离孤独和恐慌,带他们找到方向和安宁,这是唯一我能报答亲人的方式,我相信灯光多了,黑暗就少了;温暖多了,冷漠就少了;善良多了,世界就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