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颗漂亮的小虎牙,所以看见有虎牙的爱笑的女孩子我都喜欢。
怎么就不记得你生气的模样呢?
总是那样笑着。
“夫人”这个名号,是不是始于你呢?虽然咱们202宿舍的姐妹都叫我“夫人”,但是你的叫声别有韵味儿。
早上听到你叫一声“夫人,起床了”,我懒懒地应一声,起床叠那永远也叠不好的豆腐块儿。
咱俩的床铺,隔着一条过道,睡前咱俩在枕上浅笑,两年的时光,我们在彼此的笑意中度过,没有过不笑的记忆。
也有吃醋的,那可爱的女孩儿小辉会大嚷:“新宇,你太过分了,为什么对‘夫人’那么好,而对我漠视!”
你赶紧求饶:“都好,都好!”
可是你仍旧把你的衣服只拿给我穿。
第一次家教的时候,你把你的新买的大红色夹克衫拿给我,让我穿上:“夫人,到别人家去得穿精神点儿!”自此,这衣服你再不让我下身儿,成了我的主打衣服,不管是咱们班有活动,还是去家教,总之,只要是稍微体面点儿的场面都离不开它捧场。有一次咱们的古汉语老师说:“邢淑兰,你是不是唐山市里的?穿得这么精神!”我就越发得意。咱们的很有派头的张老师,咱们私下叫他“张大吹”,他看我在讲台前“唱票”说:“咱们班的女生,都剪成邢淑兰这样的‘毛毛盖儿’发型多好看!”
小静过后跟我说:“夫人,你唱票的时候穿着大红夹克可真精神,显得小脸儿忒好看!”
这衣服成了我的形象代言,有时候故意不拉拉链,显着很潇洒的模样。以至于我换上自己的蓝色牛仔袄坐在教室后面办板报的时候,咱们班长在教室绕了一圈后到门口吆喝:“邢淑兰哪儿去了?咋不来办板报?”
我在教室里应答,他挠挠头:“咋换衣服了?!”
你大老远把你的蓝色牛仔背带裙从乐亭的家背到咱们宿舍,说:“‘夫人’试试,这衣服我穿着小了,你穿准好看!是我爸从县城买的。”我放下桌子上你背来的好吃的,在你的注视下迅速穿上牛仔裙:“哇!真漂亮!”你惊呼。
我在宿舍转了一大圈,好美啊!
这条裙子一直陪我结束了我的学生时代。它陪我和爸爸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在石家庄的公交车上看着陌生的人流;它陪我在河北师大中文系教室里热得冒火的凳子上连续坐好几个小时,坐到汗湿裙摆。
我这个总穿着蓝色牛仔裙的丫头成了炎热的教室里端坐苦修的符号。有人窃窃私语:“挨着她,穿牛仔裙的姑娘,她很安静。”
它陪我在秋日新竣工的唐山火车站寂寞地看南来北往的火车,它陪我和同学在草地上留影,它陪我在湖边站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裙子前面有个小小的口袋儿,不知道你是不是曾经用它装过东西,想你的时候,我就掏掏口袋儿,看能不能掏出我们共同的回忆。
闲时喜欢看你送我的照片,你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洁白的裙摆铺了一地,你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一只手臂轻轻举起,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是草籽吗?你是想把它们轻轻地抛向我吗?
不管过去多少时光,我都愿意回应你,接住你送给我的东西,接住你送给我的快乐。
“夫人,起床了!”“夫人,穿漂亮些!”
你的声音穿过20年的光阴依旧柔软,依旧让我有一种乐意服从的快感。
看到空间里你的一张站在大石头旁的照片我很激动,很想仔细地看个清楚,但是照片很小,凭我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你的容颜。抬头,看到你的空间名字“似水流年”。
不再挣扎。
为什么非要看清楚呢?
有些美丽已经长久地留在了叫作“往事”的河里,它们已经为我泛起过快乐的涟漪,现在,即使是路过,或许也是打扰。
我关闭了你的空间。
20年了。
我没给你写过信,没给你打过电话,甚至没有邀请过你来我的家坐坐。不说话、不邀请、不见面有什么关系?你留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永远温柔,永远微笑,不管我在日子里经历了什么,我都是以“夫人”的笑颜想你。
见你,是笑;不见你,依然是笑。
有些美好是用来默想的不是用来掀开的,就如同有些钱是用来数的,不是用来花的。数而不花,因为来之不易,因为享受过程比消费结果更惬意。
新宇,20年后的今天,我很想你,差点儿跟你联系,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