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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街道拐角处的幸福

许多许多年了,我从这条街经过,在街道拐角的地方,总能看见一对不平常的夫妻。男的驼背,女的身材矮小,他们有时在忙碌着,有时坐在破旧的小凳子上,共同看着一部手机,“嗤嗤”地笑。旁若无人的幸福洋溢在烟火色的脸上,干净而纯粹。

我每次从这里经过,最愿意注目停顿,常常觉得多少华服名裳之下的精致美好,也抵不过他们粗衣陋衫不停劳作的美丽。在我走神之间,耳畔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爆米花的香味迎面扑来。童年的许多味道顿时停在我的舌尖上,毫不犹豫地买下些,回到家里与孩子津津有味地分享起来。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黄昏夜幕,他们就像这条街道上的两棵树一样,准时地站在那里,成为一种别样的风景。更多时候,我觉得他们的存在,是打开这个城市里居住的人的童年记忆的钥匙。行色匆匆的人们循着香味在这里驻足,也许他们都如我一样,爆米花的香味诱惑中,有童年深处某个冬天的影子。

那时,走村窜户的“炸花匠”背着一口黑沙锅在村里一吆喝,馋涎欲滴的小伙伴们从屋檐下钻了出来。风箱拉得山响,火苗子跳成欢快的舞蹈,我们在“嘭”的一声里获取幸福的秘密。三角钱一袋的爆米花,家家户户都能消费,这廉价的美味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有时,许久没有“炸花匠”光临村里了,我们就异常地想念那口黑黑的沙锅,它在红红的火焰上摇啊摇,滚啊滚,一张开口来,它就会喷出我们想念的滋味。想念的时间久了,就自己在火塘里炮制土法爆米花,吹了灰往嘴里一放,香味儿弥漫舌尖,但总是赶不上那口黑沙锅里炮制的香味。

这对夫妻在这里多少年我不记得了,他们是我记忆中一直就存在的风景。然而,当听说他们买二十万的房子付得起现金时,还是让小城的人震动了些日子。当这种传说经过风的嘴巴越吹越离谱时,我决定去做一次贸然的造访者。这个世道本末倒置的事情太多了,人们不去关心他们付出的汗水,但对汗水的回报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

他们从五角钱一袋的爆米花开始,一块、十块、一百慢慢地积累,有多少玉米经过他们的手变成了爆米花已成历史的秘密。只有他们知道五毛钱流转的程序,要经过多少道手才能变成五块钱。二十万,一个天文数字。然而,就是这对身残志坚的夫妻用他们勤劳的双手积攒下来了。有了房子以后,他们的身心就与这个城市融合了。多么励志的生活呀,有多少啃老族,有多少游手好闲之徒,终日在虚度光阴。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歌颂这些像阳光一样,照耀我生命的他们呢?

当我问及他们相识的经历时,男的女的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之间的甜蜜无处可躲。男的说是他走村窜户当“炸花匠”时认识的。几十公里的山坡上,一个勤奋的小伙子总会遇上另一个勤奋的姑娘的。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结局,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不同的是,生活的真相是一种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是生活的强者,齐心地把握了航向,他们在同命运抗争的过程中获得了幸福。

如今,他们的两个女儿,健康美丽,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言极孩子,他们喜形于色,幸福在街道拐角处绽放如花。比起银行不能按揭他们的贷款,比起城管偶尔的光临问候,在他们的辛勤劳作中,样样都成了和风细雨。秩序就像风一样,吹过他们的脸庞,转身向树的方向。一切对他们来说,皆成为一种自然。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得尊严体面,活得令人艳羡。

摸摸自己健全的躯体,在一个天文数字面前,我们时时都是萎缩的。只有他们,做了这个时代的“愚公”,不仅实现了他们的理想,还给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提供了一种精神动力。看着他们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想想我们虚度的华年,在人生之路倦怠灰暗时,在生命之花经历寒冬时,我们还有理由放弃未来吗?

诚愿他们的幸福之花开得历久弥新,愿他们的生活就像他们手中的爆米花那样,温暖灿然,天天香气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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