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朕的生辰八字有几人能记得这样清楚?后宫之中,如今只怕也只有她了!”刘彻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卫子夫,“朕的好皇后!”
“求陛下明察,臣妾并不知巫蛊之术。”
邢兴儿笑说:“皇后娘娘,臣妾相信你是清白的,可照娘娘这样说,臣妾早年曾因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莫非此次也是臣妾所致?”
德妃道:“断不会是贤妃。贤妃今次病重,险些丧命,众人也都是眼见着的,哪里有人害自己的性命的。”
“既然如此,本宫无话可说。只是本宫为何要害陛下与众人?”卫子夫问。
李蓁道:“皇后娘娘,莫非你还为当日之事忌恨臣妾么?”
刘彻一听,立即说:“怎么回事?”
李蓁连连磕了三个头,“陛下,臣妾因长相与李夫人相似,皇后娘娘曾私下逼问臣妾是否是借着李夫人的样貌有意接近陛下。臣妾不敢有所隐瞒,臣妾当日与陛下的相遇仅仅是巧合,臣妾不敢多想!谁知,皇后娘娘竟然怀恨在心,忌恨臣妾抢走了陛下的恩宠么?”
“你!你胡说,本宫何时这样说过?”卫子夫不敢相信的瞪着李蓁。
也是这一刻,卫子夫才真正确定了,她就是李蓁。
可惜,晚了。
“娘娘,你要陷害臣妾,臣妾不敢多说。可陵儿是无辜的,你为何要加害于他?陵儿这样小,皇后娘娘竟然下得了手么?求娘娘高抬贵手,饶过臣妾的孩子!”李蓁继续紧追着说。
“皇后娘娘,你又为何加害臣妾等人?还有陛下?你是知道的,陛下恨极了巫蛊之术,你怎么会明知故犯呢?”烟箬道。
李蓁见刘彻还是不肯说话,拉开衣领,道:“陛下,臣妾这里有一道疤,陛下是知道的。今日臣妾为了救陵儿,顾不得妃嫔的仪态,请陛下恕罪。”李蓁的肩上有一道极其骇人的烫伤,“陛下,当日你曾问臣妾,为何会留下这道疤。臣妾当日不肯说,如今,不得不说!这疤痕正是当日皇后娘娘严刑拷打臣妾时留下的!”
德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烟箬跪下,“陛下,想不到皇后身为后宫之首,竟然这般歹毒,与当年吕后一般无二,实在骇人听闻!”
“昔日敢对妃嫔下毒手,如今就敢对皇子下毒手,倒真是心狠手辣。”邢兴儿冷哼道。
那疤痕是李蓁为了掩盖当年李广利留下的抓伤,入宫前未免事情被发现,不得不自己烫伤的。
想不到,昔日对自己心狠手辣,今日竟然能借此大仇得报!
她看向卫子夫,卫子夫到了此时,依旧是仪态万千的,高高在上的,哪怕连一句低声下气的哀求也没有,就是这样平静的看着刘彻。
刘彻猛地上前捏住她的下颌,发狠说:“你告诉朕,是不是你?”
卫子夫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彻用力推开她,道:“来人,皇后中宫失德,禁足于椒房殿。无朕手谕他人不得面见,违者杀、无、赦!”
李蓁本想着待卫子夫在椒房殿内禁足将后宫的凤印抢到手,到时就算她被放出来,凤印在手,他日寻个错处便能解决了她。
谁知公孙贺竟然出了乱子。
征和二年,公孙敬声被捕入狱。
公孙贺带人去少陵原抓了游侠朱安世前来顶罪,谁知朱安世竟然状告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
李蓁得知此事,先是知会了其他三妃,自己立即前往宣室殿面圣。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蓁不敢倦怠地行礼。
刘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大不如前,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好似睡着了一般。但李蓁从未有一刻当他睡着了,李蓁知道,他很清醒,尽管他人都觉得刘彻老了。
“你来了。”刘彻直起身。
李蓁上前去扶他,道:“陛下若是累了便回殿去躺一会儿,什么样的大事也比不得陛下的身子。”
“都不让朕省心。”刘彻拿起奏章,递给李蓁,“你看看。”
李蓁稍稍迟疑,接了过来看。
刘彻喝了口茶,道:“阳石是你和贤妃一手带大,此事,朕便当家务事交给你们。”
李蓁大松一口气,正要跪下,王福进来了,先是朝李蓁行礼,又低声说:“陛下,丞相府中搜出了桐木人。”
“混帐!”刘彻掀翻了桌案,额头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十分狰狞。
什么?公孙贺竟然也会巫蛊之术么?
“陛下,还搜出来陛下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符咒。”王福继续禀告。
李蓁忙道:“陛下,丞相一贯勤勉,此事只怕是……”
“住嘴!王福,你细细说来。”刘彻吩咐。
丞相公孙贺行巫蛊之术,满门抄斩。
这一次比椒房殿闹的大,牵连了数千人入狱获罪,男子皆被斩首。
让李蓁伤心欲绝的是,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一并被斩首!
征和二年,巫蛊再一次席卷未央宫。
在卫皇后被禁足、丞相公孙贺满门抄斩之后,太子刘据那边传出消息说太子欲谋反。
刘彻一直很忌惮卫氏,如今再听闻太子欲起兵的消息,当即大怒。他在甘泉宫休养,仍旧大费周章半夜将太子刘据诏入未央宫中,转头立即命江充领兵搜太子府。
而江充从太子府中搜出了桐木人。
刘据在未央宫中听闻自己府中搜出了桐木人,竟然真的起兵造反。他带人不但大闹起来,甚至斩了江充!
丞相刘屈嫠、霍光等人带兵前往,苦战五天五夜,死伤者数万。太子则趁乱逃脱,羽林军追到长安城外,太子刘据自缢而亡。
消息传回甘泉行宫,刘彻下令斩杀太子一门。太子良娣及太子两子皆死,而皇孙刘询当晚不知所踪。
霍光命人送来密信给李蓁,征求是否要继续追捕刘询。李蓁想着,不过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与刘弗陵相差无几,便示意不必再追。
而此事并未由此解决。
江充死后,御史大夫、丞相司直皆被牵连,一个斩首,一个腰斩。任安曾接到太子的密令,虽未出兵,却也没有逃过死罪。
卫子夫在椒房殿听闻卫氏一族被满门的消息,当晚自缢而亡。
李蓁等人赶到椒房殿的时候,卫子夫已被放到了床榻上。
李蓁远远地看着卫子夫的尸身,心里想着:巫蛊之祸,总算是替我死在腹中的孩子报了仇。卫子夫,你是自知逃不掉了么?
多少年的恩怨,今日总算一笔勾销了。
卫子夫,一代贤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葬送了自己。而她究竟为何自缢,只怕也无人知晓了。
李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端坐在刘彻身侧,当真是母仪天下!李蓁真心敬重她,将她看做皇后,对她的话也十分恭顺。
而如今,一个巫蛊之祸,当年因为卫子夫,害死了陈阿娇;如今,因为李蓁,害死了卫子夫。
因果轮回,从未断过。
“往后的路,兴许会轻松些了。”烟箬默默走到李蓁身侧站定。
李蓁道:“好走的路,从来都走不到好地方。”说罢挺直了腰,扭头离去。
李蓁走出屋子的时候,还是哭了。
她失去了多少人,多少在意的人,才换得今日的这局面?
走下去。
李蓁昂首,往外面走去。
刘彻的身子越发差了。
他过去就浅眠、少眠,如今年事已高,加之近来事情颇多,他几乎已经不睡觉,尽管疲惫,他都睁着眼。
李蓁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低声说:“陛下,你需好好休息才是。”
“这么多人……”刘彻叹气。
李蓁道:“陛下还在想那巫蛊之祸?”
刘彻点点头,“爱妃,这么多人,他们都要害朕。朕要如何才能管住他们?守住这江山?”
李蓁惨淡一笑,“总会有人护着陛下的。不中用的人,管是管不住,能收住人心的,只有人的意志。”
刘彻看了李蓁一眼,不再说话。
第二日,李蓁还未来得及传信给刘髆。燕王刘旦上书,自请回朝。
太子刘据叛乱刚刚平定,燕王刘旦此举无疑是觊觎太子之位,做的实在太过,怪不得刘彻震怒。
果不其然,年事已高的刘彻又一次大怒,削其三县,以示惩戒。
而因为此事,刘彻被气得大病,只得前往甘泉宫修养。
李蓁领着刘弗陵在住处云阳宫内赏花,刘弗陵偷偷摘了一朵玉兰花,吵着要李蓁闭眼不许看。
李蓁拗不过他,却也想为难他,明知他想替自己戴花在发髻上,却故意只是闭了眼不蹲下面。
等了半晌,刘弗陵道:“母妃。”
李蓁睁眼,眼前的路面上用无数玉兰花花瓣摆成了一朵更大的玉兰花!
李蓁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玉兰花,问道:“陵儿,这是……”
“儿臣本想给母妃戴一朵玉兰花,可儿臣尚且不够高,所以想着不若给母妃别样的花。母妃可喜欢?”
刘弗陵已经束发,虽仅有八岁,面容略显稚气,说话也依旧奶声奶气,却已经像个有气度的男人了。
李蓁一面欢喜刘弗陵的的聪慧,一面感动于他的孝心。蹲下面抱住刘弗陵,道:“陵儿,往后你便日日陪着母妃,可好?”
“好。可儿臣不必像兄长一般封王去封地么?”
李蓁迟疑,半晌才说:“你想去么?”
“不想。”刘弗陵诚实地摇头,“儿臣想待在长安,未央宫比哪里都好。宣室殿里的东西都很好,儿臣很喜欢。”
李蓁骇得一跳,捂住了刘弗陵的嘴,“不许胡说!宣室殿是只有皇帝才可去的地方。陵儿可不许胡说。”顿了顿,李蓁问,“陵儿,你告诉母妃,你想去宣室殿么?”
刘弗陵有些迷糊,问道:“母妃希望陵儿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