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与景桓侯曾经多次一起出生入死,定然信得过,还有金日磾,若非是当日景桓侯留他一命,他早已命丧九泉。至于桑弘羊,只怕你需再看看,近年来他与庄青翟走的也近。但你要如何让他们相信你,为你所用?”李广利道。
李蓁笑,“我自有法子。既然他们二人可信,二哥你今日便各送一盆玉兰花去他们府上,就说是……故人送来的。”
“玉兰花?”李延年惊讶。
李广利却好似明白了,点点头说:“好,此事我去办。那霍光眼下虽并非大官,但我看得出来陛下很想重用他。”
“霍光那边……”李蓁想了想,“我已知会过了,但只怕他还不信我。日后我再替他讨些好处,他总会信的。此事还要托大哥去办,替霍光物色个好人家的姑娘,我好说与陛下,赐婚。”
李延年听了,越发的震惊和佩服,悠悠道:“阿蓁,这些人之间的人脉要建立并非易事,更何谈凭着一朵花就誓死追随你。景桓侯究竟为何要留下这些给你?他又为何有如此远见?”
提起霍去病,李蓁难免伤怀,垂着眼睑,道:“他只是……履行诺言罢了。”
“什么诺言?”李广利和李延年异口同声追问道。
他们都知道,霍去病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如今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他们其中一人只要稍稍有所作为,极有可能牵动着整个大汉朝。而李蓁虽暂时不明白,但李蓁的确是要做大事,而且是豁出去来做。
“他说……他在时我可以依依他,他不在时,我依旧可以依依他。”
李蓁说罢,已满脸泪水,她却极快地抹掉了眼泪,看着两个兄长,道:“今次回宫,我要做的事太多,救出兰姊姊、为点翠报仇、为我未能诞生的孩子报仇,还有,为大哥大嫂报仇。祥贵妃、尹婕妤、贤妃,还有皇后……她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阿蓁,你……”李广利震惊。
“二哥,这些年你一直未娶,不也是无法忘记点翠么?”
李广利被说中心事,却只是苦笑。
“点翠的死,我会再托人查清楚,绝不姑息了那凶手。”
李延年叹气,李广利点头,坚定地说:“阿蓁,无论你做什么,二哥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李蓁扯出个苦笑。
元鼎四年,南越王赵兴请求举国“内属”,进一步密切和中央政权的关系,使南越的地位比内诸侯,中原地区的诸侯王的丞相吕嘉却当堂反对,甚至杀掉了使者。
刘彻得知此事极其愤怒,却反常地并未采取任何措施进行补救。
李蓁对此事早有听闻,却一直不理会,直到入夏,便以心情不佳需听歌舞为由,诏乐师李延年入宫。
李延年在少府掌事宦官王喜的带领下进了承光殿。
“微臣李延年拜见拳昭容,拳昭容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乐师请起。”李蓁道。
王喜笑呵呵说:“拳昭容,陛下吩咐了,李乐师今日只管伺候你,你想听什么小曲儿,便吩咐了就是。”
“赏。”
踏风上前给了赏赐,王喜又深深看了一眼李延年,这才离去。
他一走,不等李蓁说话,于安早已拿了软垫给李延年,“李乐师,请坐。”
李延年道:“微臣谢拳昭容赐座。”说罢便立即要抚琴。
“李乐师,本宫心中郁结只怕并非一曲妙音可驱散,对症下药的道理,李乐师想必也是懂得的。”
李延年要起身,李蓁又道:“你往后无须对本宫行礼。”又补了一句,“这是本宫的命令。”
李延年这才安心地坐回去,道:“不知微臣可以为拳昭容做什么?”
于安和踏风退了出去。
李蓁起身,缓缓倒了一杯茶,说道:“大哥,前朝的事我已有所耳闻,赵兴一事,我不想插手,但我可以借助此事救出兰姊姊。”
“请拳昭容直言。”
李蓁将茶杯递给李延年,道:“赵兴与庄青翟一贯有来往,想必此事与祥贵妃和尹婕妤脱不了干系,但她们却迟迟未有动作,为何?”
李延年蹙眉不语。
李蓁道:“大哥可曾记得年幼时教我看的《孙武兵法》?”顿了顿又说,“我记得‘欲擒故纵’是一计好招。”
“什么?”李延年一怔。
李蓁点点头,“兰姊姊是曾经被废淮南王刘安的远亲,刘安与赵兴还算有些交情,若是兰姊姊能够劝说赵兴了解此事,陛下便会相信所谓的‘大凶’不过是有人嫁祸!”
“阿蓁,你所言不差,可你不怕祥贵妃反咬一口?”
李蓁细想,道:“你的意思是……她们反说此事是兰姊姊挑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李蓁沉思。
赵兴一事陛下为何迟迟不肯查办?此事并不难了结,除非陛下想……吕嘉和赵兴两败俱伤?若当真如此,那么兰姊姊就不会被陛下重用,此事便也成不了。
但李蓁如今有祥贵妃和贤妃压着不说,在后宫之中还缺少助力,且兰姊姊受苦多日,难道还要等么?
“尹婕妤!这么一早,您怎么来了!”于安的声音极大,显得很谄媚。
李蓁回头看李延年,李延年立即坐下,作势欲抚琴,李蓁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他,正在此时,尹婕妤推门而入。
“拳昭容?”尹婕妤奇怪地看着李蓁和李延年。
李蓁缓缓收手,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道:“尹婕妤匆匆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臣妾听闻李乐师入宫来为拳昭容抚琴,一直敬仰李乐师琴技,这才来观摩。不知李乐师为何不抚琴,反倒呆坐在此处?”尹婕妤看向李延年。
李延年起身行礼,却未解释。
李蓁笑着说:“本宫听了一曲《负荆请罪》,一时兴高便想向李乐师讨教一二,故而才命他停了奏曲。”说罢盯着尹婕妤,“妹妹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臣妾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
“噢?”
尹婕妤道:“拳昭容不知,前日陛下去了许美人那里,却发现许美人宫中藏有凤袍,陛下怒极,斥责许美人私藏凤袍觊觎后位,加上这些日子前朝的烦心事,陛下这阵子可真是上火。”
“陛下面子不适?于安,宣太医令去瞧瞧。”李蓁缓缓在湘妃塌上坐下。
“皇后娘娘见陛下对拳昭容极为宠爱,想着不若拳昭容前去宣室殿……”尹婕妤旁敲侧击还是说出了来意。
李蓁会意,一笑,问:“那不知那许美人如何了?”
“皇后娘娘罚去了永巷冷宫。玉夫人是一宫主位,手底下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也被降了位分,婕妤娘娘。”尹婕妤说到这里,极为惊讶地说,“拳昭容不知么?本以为拳昭容与玉婕妤走得近,不想也被瞒着……”
挑拨离间?
李蓁道:“皇后既然吩咐了,臣妾理当照办。踏风,送尹婕妤回殿,再去宣室殿知会一声,本宫这便前去。”
“诺。”
“主子,奴婢总觉得尹婕妤与皇后娘娘命你前往宣室殿,多半是有诈。”踏风搀扶着李蓁往宣室殿去的时候道。
李蓁不肯做轿撵,便自己走着,“本宫如何不知她们的心思?只怕她们早已猜到此事本宫会用来救出兰姊姊,故而有意推我去。一来是试探我,二来想着若是我稍有不慎开罪于陛下,只怕救兰姊姊不成,反倒害了自己。”
“那主子……”于安疑惑。
“你立即让隐卫给从骠侯府邸和光禄大夫府邸送信,要他们速速进宫面圣。此事……本宫说了不算。”
“诺,奴才明白!”于安小跑着离开。
“主子考虑周全,若是赵大人和金大人谏言,陛下也不会疑心到主子身上,且也让他二人立了一功。”
李蓁点点头,又说:“霍光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踏风看了看左右,低声说:“大人看上的是庄丞相的独女,庄显。可奴婢听说,之所以陛下迟迟不肯赐婚,是因为四皇子也有些中意那庄显。”
“噢?”李蓁倒是有些惊讶,霍光竟然喜欢上了庄青翟的女儿,“无妨,本宫会想法子替他讨了那庄显。”
李蓁在宣室殿外等候了许久,直到赵破奴和金日磾赶来时,她还未得到刘彻的召见。让李蓁惊讶的是,霍光和桑弘羊也来了。
“微臣拜见拳昭容,拳昭容千岁千岁千千岁。”四位重臣齐齐行礼。
“几位大人请起。”李蓁还礼,待视线看到霍光时,稍稍停顿了须臾,便又云淡风轻移开了。
“自拳昭容入宫后,微臣一直无机会恭喜拳昭容猛获圣宠,拳昭容别来无恙?”霍光客气寒暄道。
“承蒙奉车都尉大人关照,本宫一切都好。听闻年初陛下赐了霍府,本宫也在此贺喜了。”
“同喜。”霍光回答。
“宣从骠侯、光禄大夫、奉车都尉觐见。”
四人朝李蓁微微行礼,这便进去了。
王福见李蓁仍旧站在原地,上前来说,“拳昭容,奴才多嘴一句,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只怕不会见你,这毒日头,你不若还是回罢?”
“无妨,本宫今日定要见陛下。”
“拳昭容你这是何苦?皇后娘娘如今也不得擅自进入宣室殿,前些年皇后娘娘和李夫人那都是可以随意出入三殿的,这些年陛下……唉……”
“本宫识得。”李蓁只短短说了一句。
王福只好进殿去了。不大会有人出来,拿了一把油纸伞为李蓁遮挡,李蓁心中有数,将王福的情义记下。
刘彻,昔日的你尚且相信卫子夫与我,事到如今,这世上,是不是再无你可以信任的人?这就是报应么?
李蓁不知又站了多久,殿门又开了,那四位朝臣鱼贯而出,脸色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