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琼华道:“陛下,臣妾是瞧着蓁姊姊进殿的,蓁姊姊中途交代了臣妾定要救她的孩儿,臣妾想着……”
“保小。”
“诺,微臣领旨。”太医听到刘彻吐出的两个字,立即转身进殿去了。
吴蕙兰闻言,腿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眼泪簌簌而落。
“主子!”绘雪慌忙扶住吴蕙兰。
保小?
蓁儿啊蓁儿,你终究在他心中抵不过龙脉!这两个字,他说的轻松,他可想过你与他昔日的情义?
玉才人赶忙说:“陛下,想来兰容华与李夫人情深,定是受不了这些的,不若请兰容华回去罢。”
刘彻不语,卫子夫便道,“去罢。绘雪好生伺候着。”
“诺。”
等了不知多久,太医又出来了,面带喜色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夫人产下一位皇子!”
刘彻闻言,喜不自胜,站起身道:“好!好!蓁儿呢?”最后三字问的很奇怪,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犹疑。
玉才人心想着:刘彻,你毕竟还是在意的,是么?不敢听答案么?难道你忘了是你自己选了保小的!
太医笑说:“托陛下的福,李夫人无碍!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可。”
“好!好事啊!”卫子夫笑着说。
祥昭容神色不快,却也笑着贺喜道:“贺喜陛下。”
卫子夫跪下行礼道:“贺喜陛下,恭喜陛下得子,我大汉人丁兴旺,千秋万代!”众妃嫔立即也跪下跟着卫子夫喊道。
刘彻大喜,当即下诏,册封李夫人为正一品淑妃,四皇子赐名“髆”,大赦天下!
李蓁产子后便养在昭阳殿数日,前朝后宫各人都送来贺礼。
刘髆交给乳娘和忍冬、长顺在西阁凉风殿守着,李蓁则卧在榻上休息。踏风伺候在一侧,刚刚到冬日,天凉,便让少府加了不少暖炉到殿中来。
“主子,这是平阳公主府里送来的贺礼。”繁月捧着木盒上前来。
李蓁看去,里面是一副步摇。那步摇是纯金打造,有三对流苏步摇,搭配着插在发髻上,正中是金冠,镶有近百颗珍珠,还有一颗火红色的宝石,华贵无比!
繁月笑说:“平阳公主一向待主子好,听说前些日子还给大公子定下了一门亲事,因主子有孕生怕主子劳心,这才没有告诉主子。如今又送来这金花凤钿步摇来,真好!”
“亲事?”李蓁微微蹙眉。
踏风道:“是,那姑娘是梅姑说的媒,是长安一家富商家的小姐,叫赵玉。主子大可放心。”
赵玉?李蓁想起上次李延年曾与自己说起过,当即明了,看来大哥是找到了心爱的女子。那女子未被选入宫,很好。便淡淡合上木盒,道:“拿去收到箱子里。”
繁月一怔,“主子不留在桌案上好改日戴么?”
李蓁道:“凤钿步摇?本宫纵然是淑妃,却也不配戴凤钿。尽管好看,宫中却只有皇后能戴。”
繁月恍悟,惊讶地说:“是平阳公主疏忽了么?怎么送来了凤钿呢?这岂不是要害死主子……”
“住嘴!”踏风喝道,“跟着主子这么些日子了,哪些话该说不该说竟也不知道么?拿下去收好。”
繁月忙的转身下去。
于安指着那边的一箱说:“主子,那是李大人送来的苏绣蜀锦,奴才瞧着极好,正好要到春日了,奴才送去少府找人做了衣服来罢?”
踏风道:“再给四皇子也做些。”
“诺!”
李蓁却阻拦,问道:“是哪一位李大人?”
于安笑说:“是都尉李敢李大人。”
“都尉?”李蓁疑惑。
踏风解释道:“陛下近来又在商谈着打仗之事,前日封了李敢大人为都尉。”
李蓁点点头,却道:“那蜀锦留一些在殿里,其他分送到各宫去,给皇后娘娘挑拣些首饰一并送去。剩下的再交给忍冬,要她领着人缝些髆儿的衣衫。”
于安点点头出去了。
踏风道:“主子不想笼络李都尉么?”
李蓁摇头道:“蜀锦难求,昭阳殿如今已是天大的恩宠,再多只怕招来祸事。且也不是陛下赏赐的,只怕更添人非议。”说罢问道,“冠军侯可送了什么来?”
踏风想起上一次李敢与李蓁之间的误会,便不再多说,回答道,“奴婢先收着了。”说着从身后的桌案上拿了一个盒子来。
李蓁打开,里面是一只玉兰花簪子。李蓁轻轻拿起,一笑。
踏风道:“主子并不惊讶冠军侯送的礼么?与其他相比,略显得寒酸了些。”
李蓁将簪子插进发髻上,拿起铜镜看了看自己,道:“送礼只在心意,我心里,这簪子只怕比殿内所有礼都贵重。”
“噢?谁的礼这般讨蓁儿欢喜?”刘彻走进殿来,满脸的笑意。
踏风忙的合上盒子退开。
刘彻看了看玉兰花簪子,摸了摸,李蓁生怕他看出来,忙的要取下,刘彻却道:“戴着。朕也觉得这簪子与蓁儿相配,是谁送的?好眼力!”
李蓁道:“是兰姊姊,除了她这宫中也无人这样懂臣妾心意了。”
刘彻嗯了一声,“朕也不懂么?”
李蓁眨眨眼瞧着刘彻,刘彻一挥手,宫人鱼贯而入,人人都捧着一个花盆,里面种满了石榴花。
只不过,那花却不是真的,而是用西域的血玉雕成,一朵朵花娇艳如血,加上玉本身的光泽,越发诱人。
李蓁惊叹,“竟是西域的血玉么?”
“朕前些日子命人做的,可喜欢?”
李蓁看了看,足足有四十盆,叹道:“陛下是要臣妾这宫中全是石榴花么?”
“有何不可?”刘彻道,“朕要你花开不败,一如这血玉雕的石榴花,百年如一日,与朕白头偕老。”
李蓁看着那一盆盆血玉石榴花依近刘彻怀中,笑意盈盈。发髻上的那支玉兰花簪子去也晶莹剔透闪着光。
元狩四年春来的晚,却很红火。
刘彻在刚刚开春便调集十万兵马分派给卫青、霍去病各五万,命他们分东西两路往漠北而去。
有了前面三征河西的锐气,军中骁勇善战的骑兵皆分在了霍去病麾下用以对战匈奴单于。谁知卫青部自定襄出发后却和单于军队相遇,苦战三天三夜。
而霍去病则大胆以李敢为副将,与赵破奴等人率军东出代郡,行军两千里,大败左贤王军队,歼敌七万余人。匈奴左贤王部几乎全军覆没。
匈奴军队被打的四处逃窜,只得退出漠北,自此漠北漠南再无王庭。而霍去病的名字响彻了漠北漠南,他一跃卫青,成为匈奴人心目中的不败战神。
战后霍去病却并未返回长安,而是在狼居胥山进行封禅祭天。禅姑衍山以祭地,得瀚海而班师。
封狼居胥!
消息传回长安,一片沸腾。
刘彻当即下令,封卫青、霍去病为“大司马”,特令骠骑将军霍去病秩禄与大将军卫青同。两人同时进封,在朝中地位贵极一时。
当霍去病祭天后奉命回朝时,却传来噩耗,飞将军李广因在此次战役中并未立功,深觉羞愧,竟然自刎于军中!
刘彻封赏了李氏,对李广更是厚葬安抚,但此事依旧压不过大胜匈奴的喜事,不久便被抛诸脑后。
待卫青、霍去病回朝后,刘彻更逐一加封了一众随两人征战的副将。此等殊荣更是前所未有,尤其李敢与赵破奴受封颇高,更彰显了刘彻对霍去病的褒奖。
一时间,长安的男儿都说,若想建功立业,便投到霍去病麾下,定能扬眉吐气、一展男儿宏图大志。
刘彻从未这般大悦,不但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更下令夏至之时众人随行前往甘泉行宫避暑。
前朝自是以卫青、霍去病为首一众武将随行,前去甘泉山猎鹿。后宫则是卫子夫为首,贤妃、淑妃同行,其余妃嫔也大多随行。
甘泉宫建于甘泉山,是刘彻夏日避暑、冬日温泉修养的行宫之一。
因甘泉山中有温泉,故而甘泉宫与别的行宫不同之处便是有几百座温泉池,冬日里泡在温水中,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李蓁与吴蕙兰同坐一辆马车,李蓁因难产故而身子一直很虚弱,便斜倚着软垫假寐。吴蕙兰则从奶娘手中抱过刘髆一个劲逗着孩子。
刘髆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吴蕙兰,踏风低声道:“兰容华,奴婢抱四皇子罢,没得弄得你手酸了。”
“兰姊姊宝贝着髆儿呢,你要抢走,她定不答应。”李蓁依旧闭着眼,嘴边却含着笑打趣道。
“我宝贝他那是应当的!你这个母妃竟也不理睬他,当真狠心!”吴蕙兰反将一军。
李蓁笑说:“我若狠心便将他留在宫中了。不过是说几句,兰姊姊竟然这样记恨我!当真小气!”说罢用手指了指脸。
“我哪里是小气?我是在嫉妒你呢!”
李蓁闻言睁开了眼,见吴蕙兰脸上带着笑意,却也看得到她眼中的失落,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静静对望。
踏风会意地抱走了刘髆在一旁哄着,李蓁坐起身拉住吴蕙兰的手,“姊姊,昔日我初入宫时,仅有你不遗余力助我,那份恩情我永不敢忘,如今……”
“蓁儿,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竟也……”
李蓁又打断吴蕙兰,道,“我并非要解释,只是希望你也欢喜、幸福。姊姊为何久久不肯原谅陛下呢?”
吴蕙兰闻言,耳畔忽的便浮出了那一日刘彻的话——保小。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李蓁,自打生下刘髆后,李蓁的身子久久未恢复,稍稍吹风便不舒服,想来怕是因难产落下了病根。
在外人眼中,李蓁自打入宫便是被宠着的,好一个李夫人啊!如今更是成了淑妃,在四妃中是最受宠的,加之还有一个皇子,只怕前途不可限量。可谁知道,李蓁并不看重这些。
吴蕙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