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吓得跪在地上,垂着头跪着退了出去。
李蓁吓得一颤,越发不敢看刘彻。看来刘彻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
刘彻道:“抬起头来。”
李蓁只得抬头,看向刘彻,道:“陛下穿上里衫罢,莫要受了凉。”
刘彻不理会,却道:“李敢?”
李蓁听见这两个字瞬间凉了个透,在也顾不得其他,趴在地上道:“臣妾与李大人只见过两次,臣妾不知陛下为何疑心,臣妾绝没有!”
刘彻的声音是那样冰冷,“朕记得……宫中闹鬼那一次,在兰台附近也是他救了你罢?”
李蓁一颤,抬头看着刘彻,眼中已有了泪,说道:“陛下,臣妾与李大人只不过见过几次,陛下竟也疑心么?臣妾为陛下所做,何曾以同样的心去对待过他人?陛下又为何疑心臣妾?”
刘彻往前倾身,以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李蓁,伸手捏住李蓁的下颌,道:“朕不知道。蓁儿,但朕以男人的眼光去看,李敢看你的时候,绝非君臣之礼。”
李蓁忙道:“臣妾与李大人是清白的!求陛下相信臣妾!”
“蓁儿啊蓁儿……你这般美貌,要朕如何信你?世间哪一个男人见了你,都会甘愿为你拜倒,朕如此,李敢亦如此,天下男人皆如此。”
李蓁见刘彻仍旧疑心不减,便突然抓起一旁桌案上修剪花枝的剪子,顶在自己的脖颈处。刘彻骇得一跳,王福等人立即冲进来护驾。
李蓁心知刘彻心中的疑虑不除,此事定会成为心结,就算今日躲过去,他日也会成为把柄,故而碎金裂玉一般说,“臣妾一心托付于陛下,昔日誓言犹在,陛下若不信,臣妾唯有以死明志!”
李蓁深深看了一眼刘彻,难道自己当真要如此冤死么?却想着若非如此,刘彻心中的疑虑永不会消减。于是手上用力,脖颈上立即溢出了鲜血,李蓁闭眼狠心继续用力。
刘彻伸出手一把握住剪子。
“陛下!“王福惊呼。
刘彻一扯剪子,李蓁被带倒在地,刘彻扔掉剪子,手上血流不止,王福忙喊:“宣太医令!速速宣太医令来!”
刘彻却看着李蓁道:“刚烈如你,朕方才那一刻真怕救你不及。”
李蓁眼泪簌簌而落,蜷缩着身子看着刘彻。
刘彻在踏风的伺候下穿上里衫,这才下地来,伸手抱起李蓁,低语:“朕当真是糊涂了。”
李蓁看着他,以一种惧怕、庆幸、担忧的神色,道:“臣妾不怕死,只怕陛下疑心臣妾。陛下与臣妾许下诺言,臣妾岂会忘?”
“蓁儿,叫朕夫君。”
李蓁神色稍稍缓和,轻轻依进刘彻怀中,道:“夫君。”
刘彻与李蓁包扎好了伤口,椒房殿王寿奉皇后之命来请李夫人前去请安。
李蓁迟了,刘彻因疑心一事对李蓁心中有愧,便决定一同前去,一来见见众妃嫔,二来有他在便也不会有人为难李蓁。
“陛下到——李夫人到——”
王丰荣低声哼道:“陛下未去早朝,竟又是与这贱人在一起。”说罢起身行礼。
卫子夫闻言,不喜不怒地行礼,扶着刘彻入座,方才道:“臣妾听闻陛下受了伤?”说着便看向刘彻的手。“陛下受伤了?”王丰荣惊呼,“快传太医令来!王福,你当的什么差!”
“一惊一乍!朕无事。”刘彻看了一眼王丰荣,道。
王丰荣上前去拉住刘彻的一只手,半撒娇、半责怪说:“陛下伤到了何处?”
“手罢了。”刘彻摊开手掌。
卫子夫却径直拉起刘彻的手瞧了瞧,问王福说:“可上了药了?”
王福上前答:“回娘娘,上了,是李夫人亲手上的。”
“多嘴。”刘彻道。
王丰荣看向李蓁,说道:“李夫人,陛下在你宫中歇息,竟会受伤么?这般不小心,陛下是万金圣体,岂能有损?”
卫子夫也说:“李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些说来。”
李蓁起身,行礼,道:“回皇后娘娘、荣贵妃,陛下的伤乃是被剪子划伤,是因臣妾……”“朕替蓁儿修剪春梅,不慎划伤,无须大惊小怪。朕几日不见你们,可都好?”
李蓁闻言,看向刘彻,刘彻却只是一笑。李蓁知他有意护着自己,稍稍欣慰,却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是他疑心在先的。
尹琼华见状,开口说:“陛下有心惦记着众姊妹,自然都好。”
王丰荣道:“本宫可不好。”
“巧了,臣妾也不太好。”多日不见的祥婕妤开口。
李蓁闻言,看了一眼尹琼华,只听卫子夫说:“臣妾瞧着李夫人怎也受伤了?”
她话锋转得快,李蓁摸了摸脖子处的伤口,正在想着如何解释,刘彻道:“朕昨夜用力了些,蓁儿会留疤,朕当真是糊涂了。蓁儿,跪着做什么,起来。”
闻言,众人都是脸颊一热。
李蓁红着脸坐回去,只得不出声。
刘彻的话说完,众人谁还敢问那伤的由来?刘彻满意地看向王丰荣,问道:“你何处不好了?朕瞧着你好得很啊。”说罢伸手捏了一下王丰荣的脸,模样很亲昵。
王丰荣立即道:“陛下!臣妾可是许久未见着陛下了!陛下竟也不惦记着臣妾么?就算不惦记着臣妾,也该惦记着闳儿才是。”
贤妃酸溜溜说:“荣贵妃,此处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与李夫人,不都是许久不见陛下了么?”
祥婕妤看向贤妃,道:“贤妃娘娘真会说笑,前几日陛下可都是歇在高门殿的。”
刘彻见她们三个一言一语说着,却也不气,笑着问:“祥婕妤,你又何处不好了?”
祥婕妤道:“陛下不知,旦儿仅仅一岁,却已会背《诗经》中的《岂曰无衣》,昨日朗朗上口背着,臣妾听了欢喜,本想今日给陛下听的,可陛下不来合欢殿,臣妾也请不来陛下……”
邢兴儿忽的说:“哟,三皇子一岁便会背书,臣妾记得二皇子至今还背不出来罢?”说罢看向了王丰荣。
王丰荣登时暴怒,“你说什么!”站起来就要扇身侧的邢兴儿。
刘彻喝道:“放肆!”
王丰荣方才住了手,委屈地说:“陛下!你听!邢娘子仗着陛下的宠爱竟然这般诋毁二皇子!还有祥婕妤,分明是有意气臣妾!”
刘彻道:“邢娘子一贯是这性子,你是贵妃便多多忍让,无须计较。倒是祥婕妤,她说她的,如何气你?你胡闹!朕在你也敢动手,朕不在你岂非是要杀人了?”
邢兴儿道:“只怕是陛下在,她也杀人。”
王丰荣闻言,更是火冒三丈,道:“邢娘子,是要以下犯上么?”奈何刘彻在,她只得说几句便忍了下来,气嘟嘟坐回去。
李蓁一直不说话,见吴蕙兰忽的与身侧的尹琼华说话,只见尹琼华脸色煞白,连嘴唇了没了颜色,看着很是吓人。
李蓁与吴蕙兰对视,心知尹琼华定是舒服了,便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有些乏了,可能先行告退?”
王丰荣闻言,更加气愤,只觉得李蓁也是在炫耀恩宠,便道:“臣妾也乏了。”
吴蕙兰忙扶住尹琼华,一起起身,道:“臣妾与尹美人也有些累。”
刘彻刚要开口,只听尹琼华一声低吟,整个人依在了吴蕙兰身上,顺着身子就往下滑。
“快扶住你们主子!”李蓁立即开口。
绘雪和惜露赶快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虚弱的尹琼华。
卫子夫吩咐:“王福,快宣太医令来。”
刘彻大步上前,“尹美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了?”
尹琼华捂着小腹,脸色惨白惨白,道:“臣妾……无事……”
“糊涂!”刘彻骂道,“已经这般模样,还在嘴倔。”刘彻伸手抱住尹琼华,欲将她抱起。手却触到衣裙上湿漉漉的,一看,竟是血!
“呀!血!”众人惊呼。
卫子夫、王丰荣等几个生过孩子的人当即明了,王丰荣有些惊讶地道:“小产了……”
“什么?”刘彻大惊,看了一眼王丰荣,又看着尹琼华说,“你怀有身孕,自己竟不知么?”
李蓁忙道:“陛下,眼下还是先保母子平安为好!这些事过后再问也不迟。”
刘彻点头,欲再抱起尹琼华,卫子夫却道:“陛下,血腥之气乃是大凶,还是让宫人来罢。”说罢,椒房殿领头宦官王寿立即上前抱起尹琼华往内殿走。
刘彻道:“皇后和李夫人进来,其他人在此候着。”说罢便要进去。
李蓁道:“陛下,臣妾并未生子过,进去便也是添乱罢了。不如请荣贵妃、祥婕妤进去,兴许能帮上忙也未可知呢?臣妾在外头为尹美人和皇子祈福也是一样的。”
刘彻道:“对对,是朕糊涂了,还是蓁儿细心,荣贵妃随朕与皇后进来,祥婕妤也来。”
“诺。”
祥婕妤快步跟进去,王丰荣不明白李蓁为何举荐自己,深深看了一眼李蓁,却也进去了。
李蓁自是有话与吴蕙兰说,有她在反倒不妥,自己脱身不说,还让她进去了,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吴蕙兰走到李蓁身侧,两人看着内殿,都没有说话。直到太医令匆匆赶来,一群人窸窸窣窣进去了,两人才醒过神来。
李蓁看身侧的吴惠兰,她脸色极差,小嘴也吓得惨白,想来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蓁儿,她……”
李蓁叹口气,道:“姊姊,这孩子能否保住于她也不知是福是祸。”
吴蕙兰不知其中枝节,却也猜出了一些,凑近了些说:“这孩子难道真的……”
李蓁微微点头。吴蕙兰登时连连后退了三步,直到绘雪与蓝玉扶住方才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