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刘彻。
刘彻颔首,道:“你额头的撞伤便是为了救祥容华才伤的。”
李蓁此时才稍稍想起些什么,问道:“那祥容华可有事?”
“无事,祥容华与腹中孩儿定会母子平安。”卫子夫柔声安慰。
李蓁忽的想起点翠,道:“陛下,今日是点翠与臣妾兄长的好日子,臣妾受伤一事还请陛下暂且隐瞒,不要惹他们忧心。”
刘彻道:“你安心养伤,一切有朕。”
李蓁点点头,“陛下恕罪,臣妾有些不适,这便先睡了。”
“朕守着你,睡罢。”
李蓁微微一笑,闭上眼安心睡去。
半晌,刘彻见李蓁睡熟,轻唤道:“蓁儿?”李蓁不应。刘彻方才道,“点翠殁了一事暂且瞒着李夫人,谁若是露了风声,朕决不轻饶!”
踏风几人忙道:“诺。”
卫子夫轻声道:“可这样子总瞒着也不是法子,陛下还需寻个日子说了。否则这事情如何瞒得过?”
王丰荣道:“陛下,臣妾以为皇后娘娘所言有理,不若此时说了,李夫人伤心一阵便也就过去了。”
“陛下,只怕李夫人将点翠视为妹妹,此番受创,伤势加重便不好了。”陈选侍开口。
王丰荣厉声道:“本宫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出去!”刘彻喝道,指着门说,“都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被你们吵得心烦!统统给朕出去!”
王丰荣只得闭了嘴往外走。
卫子夫问刘彻,“陛下,那点翠的事可是交由张汤查清楚?不若臣妾去办?”
“不必,此事朕自有计较。你将祥容华如何会滑倒一事查清楚,后宫不正之风若是不除,永无宁日!你这个皇后做的当真是差强人意!”
卫子夫羞愧至极,讪讪点点头,“臣妾明白了,臣妾定会查清楚给祥容华与李夫人一个公道。臣妾这便去合欢殿守着祥容华,待产下皇子公主便告之陛下。臣妾告退。”
待众人离去,刘彻朝王福道,“你命张汤去查,但此事不可伸张。还有,好生安抚了李家。”
“诺,奴才这就去办。”
次日,祥容华产下一子,赐名“旦”,祥容华加封为正三品婕妤。
李蓁的伤势已大好,只是受不得风,便在昭阳殿中临帖。
踏风正在倒茶,李蓁道:“踏风,你过来,替我想想写一句什么好话赠与二哥?贺一贺他们新婚燕尔。”
踏风道:“主子写什么二公子定然都欢喜。”
李蓁一笑。
忽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只听见有人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出了何事?”李蓁问。
守在殿外的忍冬跑进来,道:“是二公子!”
李蓁忙的出去,只见李广利穿着一身喜服,衣衫凌乱,发丝散乱,恍如乞丐一般,在昭阳殿外吼叫。
李敢带了人正欲抓他走,李蓁忙道:“请李将军留人。”
李敢回头,见李蓁提着裙摆从高阶而下,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登时看的一愣。
李蓁朝李敢微微行礼,道:“这是本宫家中兄长,还请李将军手下留人。”
李敢猛地回过神,嗯了一声,侧身让开。
忍冬忙上前去搀住李广利,急急问:“二公子?这可是……这是……”
李广利一见到李蓁便扑上来,李敢横身一拦,将李蓁护在了身后,厉目看着李广利道,“李夫人乃是后宫妃嫔,不得无礼。”
李广利看着李蓁的眼睛,泪水倾泻而出,哭着问:“阿蓁……点翠在哪里……”
“阿蓁……点翠在哪里……”
李蓁一怔,伸手去扶李广利,柔声道:“二哥这是做什么?怎的还穿着一身喜服呢?”
“点翠呢?点翠呢?”李广利含着泪,抓住李蓁的手臂,追问。
李蓁见李广利神色严肃,眼中又是慌乱,又是悲伤,起先觉得李广利兴许是喝醉了才来此地大闹,如今一看,只觉得定是出了事!
“二哥,点翠在何处?”
李广利闻言,一愣。
李蓁看他神色,明白李广利根本不知点翠的去处,便道:“二哥,想来……点翠只怕是……”
“她死了,是不是?”
李蓁猛地后退几步,身子一软便要跌倒在地,李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李蓁的手肘,却碍于身份迅速松开了。
踏风立即上前来扶住了李蓁,道:“主子,身子要紧!”
“点翠去了何处?”李蓁看着踏风,一字一顿质问道。
李广利猛地仰头大笑,越笑越大声,最后嚎啕大哭,甩开了忍冬一溜烟便跑的不见了人影。
李敢见状,只怕李广利在后宫惹出了乱子牵累了李蓁,忙道:“还请李夫人节哀,微臣这便去追李二公子,定当将李二公子护送出宫,请李夫人放心。”
忍冬忙道:“多谢了李将军!”
李敢点头,握着长剑领着羽林军快步离去。
李蓁平躺在湘妃塌上,双目空洞无神,死死看着屋顶一眨不眨。下首跪着以踏风、忍冬、长顺为首的一众昭阳殿宫人,一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的苦闷神色。
“尹美人到——”
尹琼华快步行来,见到李蓁失魂落魄的模样,忙的上前,柔声说:“妹妹拜见姊姊,姊姊长乐无极。”
李蓁不语。
踏风含着泪说:“还请尹美人劝劝主子罢。”
尹琼华看着李蓁,轻轻在湘妃塌上坐下,道:“姊姊这般聪明人,如何不知‘逝者已矣’这句话?切莫伤了身子。”
李蓁道:“殊不知是我将她送上了那花轿,害了她……”
“姊姊这是哪里的话?害了她的人定不是姊姊啊!”尹琼华说着便红了眼,背过身去抹了抹眼里,道,“姊姊若是不养好了身子,如何为点翠报仇呢?”
李蓁闻言,坐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是谁害了点翠?”
“姊姊细细想想,此人害死点翠想必是为了报复姊姊,这宫中与姊姊有恩怨的人除了荣贵妃还能是谁?可怜妹妹人微言轻,虽疑心她,却拿不出证据来!”
李蓁想来也是,除了王丰荣,还有谁这般狠心害死了点翠?想到此处,不正是自己害了点翠么?便伤心落泪。
“陛下到--”
刘彻闻讯匆匆赶来,一进殿便只见李蓁憔悴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快步行来。
众人齐齐下跪行礼,只觉得刘彻衣袍一带便已走过去了。
李蓁见到刘彻,扑进刘彻怀中大哭,道:“夫君--”
“朕来了,朕来了……”刘彻紧紧抱着李蓁,轻声安抚。
“是我害死了点翠,是我……”
刘彻道:“蓁儿,不是,朕说了不是你!蓁儿,朕在这里,朕已将那歹毒的人赐死。朕会护着你,再不让你担惊受怕!”
尹琼华问:“不知那狠心的人是谁?”
刘彻道:“是蒋氏那毒妇!”
王福见刘彻不愿多说,道,“蒋氏的屋中搜出了鹤顶红,仵作验过后说点翠姑娘正是中了鹤顶红的毒方才殁了。”
“夫君……”李蓁闻言,越发伤心。
刘彻道,“蓁儿,是朕疏忽了!那蒋氏嫉妒于你便下手加害点翠,若有朝一日有人效仿加害于你,岂不是再无转圜的余地?朕命李敢带了羽林军时刻守在昭阳殿外,护你安好。”
李蓁含着泪看刘彻,“求夫君答允臣妾去送点翠最后一程。”
“蓁儿,朕瞒着你、瞒着李广利,便是为了不惹你们伤心,你若去了必定伤心欲绝,朕的心意岂非是付之东流?”
李蓁被刘彻说动,想着自己见到点翠以何颜面送别呢?自己竟连她出了事都不知,若不是二哥闹到宫中来,只怕自己还以为点翠已欢喜地嫁入了李家呢!
刘彻又道,“蓁儿,朕要你好起来。”
李蓁不再言语,只是软软依着刘彻抽泣,这一方怀抱,为李蓁建起一个避风的港湾,她不求长久避居,只求心中片刻安宁。
两日后。
椒房殿内卫子夫一身湖色暗花陵衣跪坐在正中,一双鎏金掐丝牡丹步摇斜插在柳燕髻上,一颗拇指大的黑宝石熠熠生辉,象征着无尚的尊荣和权力。
下首依次坐着珠光宝翠的荣贵妃、温婉平和的贤妃,还有素净清雅的陈选侍、小家碧玉的尹美人、特立独行的邢娘子。
卫子夫看了看众人,叹气道:“这阵子后宫当真是乱糟糟,眼见着除了养病的李夫人和产子后修养的祥婕妤,后宫大有衰败之势,当真是本宫失德。”
贤妃道:“皇后娘娘已竭尽心力,怪只怪那些从中作祟的人!”
王丰荣哼道:“贤妃倒真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人,替皇后娘娘分忧也这般殷切。”
“臣妾想着若是贵妃娘娘从旁协助皇后娘娘,如贤妃娘娘一般,定能助皇后娘娘整顿后宫风气。”尹琼华道。
王丰荣看了一眼尹琼华,道:“本宫不似有的人出身低贱,生来便只会做那些溜须拍马的事,从旁协助想来没有尹美人做得好,尹美人对李夫人不是犹如臂膀么?”
尹琼华脸色大窘,垂下了头。
邢娘子站起身,道:“臣妾不舒服,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