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人!吓死人!”那八哥突然开口说话,一边喊一边扑闪着翅膀,声音很大,又把点翠吓了一跳。
女子伸手拍了拍八哥的脑袋,道:“东哥儿,可别胡闹,贵客来了。”
李蓁一见那白衣女子便知她就是邢兴儿。上前一步,道:“邢娘子别来无恙?”
邢兴儿不理点翠,从门边走出来站定,上下打量着李蓁,道:“不想多日不见,李夫人一如往日一般美貌无双。”
“大胆,见到李夫人竟也不行礼么?”点翠因嫉恨那八哥吓人的事,很不客气地训斥道。
邢兴儿不看她,看着李蓁道:“李夫人不怕鬼吗?”
李蓁笑,“邢娘子是鬼么?”罢了又说,“陛下宽容了邢娘子诸多要求,想来穿白衣也是其中之一?”
邢兴儿扯了扯自己的衣裙,随意道:“他说离开了玉堂殿不许这么穿。”
李蓁点点头,看来邢兴儿当真是得宠。复又看了看那八哥,道:“这是邢娘子养的鸟?”
“是。过去我在冷宫全依东哥陪着我解闷。”
李蓁道:“东哥?看着像是只好鸟。”
“东哥不是寻常的鸟。”邢兴儿倒也不多说,说罢,又问道,“李夫人此来想必是来要我报恩的?”
“邢娘子是直言直语之人,本宫便也不再绕弯子了。本宫要救兰姊姊出来,邢娘子若能在陛下面侧提及一二,本宫感激不尽。”
邢兴儿一转眼珠,打量着李蓁,不屑地笑说:“你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
踏风立即问:“邢娘子此言为何?”
邢兴儿一抖手臂,那八哥振翅飞走,她目送着八哥飞远,才说:“祥容华有孕,荣贵妃是断不会眼看着孩子生下来的。如今李夫人宠冠后宫,荣贵妃的一石二鸟之计早已为你备好。言尽于此,请便。”
邢兴儿没头没尾说完,扭头便回去了。
李蓁总觉得邢兴儿虽孤傲冷漠,却不像是狠心人,便暂且信了她的话,决心这些日子少与祥容华往来,能避则避,也算是利人利己。
不想刚走到昭阳殿西阁附近,陈氏匆匆而来,急急说:“李夫人,臣妾可寻到你了!”
李蓁的心一凉,莫不是邢兴儿的话这么快便应验了?
陈氏道:“昭阳殿出事了。”
昭阳殿出事了?自己不在殿内,会出什么乱子?也未听闻走水……
李蓁匆匆入殿来,只见卫皇后、荣贵妃、贤妃三人皆在,其余妃嫔却不在,想来事情严重,却不宜外露。
李蓁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拜见荣贵妃、贤妃,娘娘长乐无极。”
王丰荣立即道:“李夫人深更半夜去了何处?这昭阳殿竟只留了一个女官。”
李蓁看她眉眼间有些不爽,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落难也惹得王丰荣不痛快了?再看卫子夫,神色平和,却有些焦灼。
正奇怪间,贤妃道:“李夫人还未知?陈选侍,你既是昭阳殿西阁凉风殿的人,那便由你告诉李夫人。”
李蓁看向陈氏。
陈氏面露尴尬之色,视线飘向内殿,吞吞吐吐道:“臣妾,臣妾,臣妾……”
李蓁知陈氏性子温婉,却绝不是怕事之人,便道:“本宫进去一看便知。”说罢当先往内殿而去。
李蓁刚绕过屏风就见刘彻正站在铜镜前穿衣,而伺候他穿衣的正是尹琼华。
刘彻从铜镜中看见李蓁,猛地回头看来。李蓁登时浑身凉了个透。
并非为了刘彻突然出现在昭阳殿,而是李蓁看到尹琼华衣衫不整,刘彻又正在更衣,再细细想了之前众人的神色,登时明了。
尹琼华回头一见李蓁,眼泪簌簌而落,跪在地上道:“奴婢拜见李夫人,李夫人长乐无极。”
卫皇后道:“陛下方才既已封你为美人,你便无需再称自己为奴婢,轻贱了自己。择日你便移到承光殿去,本宫宫中的女官惜露赐予你做领头女官。”
“诺。”尹琼华的声音细如蚊蝇。
王丰荣冷着声音笑说:“恭喜李夫人,这昭阳殿内当真是美人辈出!李夫人莫不是欢喜的忘了礼数?”
李蓁朝刘彻行礼,“臣妾回来的匆忙,还请陛下恕罪。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刘彻神色略显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尹美人越制分封原是因她出自李夫人殿中,朕也该顾及李夫人的脸面。”
“臣妾,替尹美人多谢陛下。”李蓁道。
刘彻见李蓁不看自己,心知她定是介怀,便朝卫子夫等人说:“皇后你们也回罢,册封一事……便由皇后去办妥。朕在昭阳殿再休息片刻便去早朝了。”
“诺。臣妾告退。”
待她们离去,李蓁道:“陛下便由尹美人伺候着再躺一会儿罢,臣妾也不困便去外殿看书。”说罢便转身欲走。
“慢着!”刘彻快步行来,拉了李蓁的手,道,“朕本该宿在椒房殿,但皇后今日身子不便,朕便到这里来寻你,谁知……”
“臣妾明白。”李蓁低眉顺眼道。
“蓁儿,你在与朕置气么?”
李蓁抬起眼眸看着刘彻,道:“后宫女子皆是陛下的,陛下临幸尹美人臣妾怎会置气?陛下这般岂非看轻了臣妾?”
尹琼华唯唯诺诺道:“奴婢……呃臣妾一贯将李夫人当做姊姊,求姊姊切莫怪罪于臣妾!”
李蓁看她说的亲真意切,字字诚恳,笑着说:“怎会?”说着便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道,“瞧你!你这般狼狈……惜露,你便伺候着你们主子去梳洗,本宫伺候陛下就是。”
刘彻笑了笑,十分激动地道:“果真是蓁儿最体恤朕!你们若能姊妹相称,最好不过。”
“自当如此。”李蓁道。
尹美人离去,李蓁跪在软垫上替刘彻绾发,手上的力道极轻,模样很认真,好似刘彻的一根发丝对于她也极其珍贵。
刘彻从铜镜中看着李蓁,越看心中越发欢喜,猛地将李蓁反手拉到了怀中抱住。李蓁唬得一跳,握着篦子也不敢扭动,生怕刺着刘彻。
“陛下这是做什么?”
刘彻将头埋在李蓁胸前,不语。
“陛下?”
刘彻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朕先前去冷宫见了兰儿。”
李蓁恍悟,想来今夜刘彻忽的来到昭阳殿,只怕除去想见自己,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吴蕙兰。倒不想,本来只为了邢兴儿,竟也无意中帮了兰姊姊?
“陛下见到了兰姊姊?她……可好?”李蓁低声道。
刘彻反问:“蓁儿以为什么算得上好呢?”
“蓁儿不知。但恕臣妾斗胆说一句,在永巷冷宫之中,定不好。”
刘彻自嘲一笑,他脸上很少有这样的神色,听他道:“朕想起她先前的好,欲放她出来,她却不肯。”
什么?
李蓁大惊,万万没有想到吴蕙兰竟然拒绝了刘彻的好意!难道她仍旧生气么?就算如此,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难道她还未看透?还在为了置气而宁可苦了自己么?
“蓁儿,朕知已伤了兰儿的心。”刘彻微微顿了顿,看向李蓁,“朕怕临幸尹美人一事伤了你的心。这后宫中,朕不能没有你。”
李蓁起先心中还有些不快,毕竟尹琼华是自己身边的人,这样飞上枝头,总有一种她利用了自己的错觉。此刻听到刘彻的话,再无不快。
李蓁依在刘彻手臂上,抬手摸着他的手背,紧贴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陛下多虑了。兰姊姊不曾记恨陛下,兰姊姊那般心善,怎会恨陛下呢?想必她是一时还未想清楚,待臣妾劝过她,定无事的。”
“你呢?你可曾恨过朕?”
“臣妾爱陛下不及,哪里还有心去恨?”
刘彻扬起嘴角一笑,李蓁只看见刘彻眼中印出两个自己,正忽闪忽闪看着自己。刘彻便吻了下来,措手不及间,李蓁什么也想不了。
刘彻离去后,踏风等人进来伺候。
点翠一直不说话,放东西也是重重一摔,想也知道她这丫头心中不快。
踏风一面为李蓁绾发,一面道:“主子,尹美人还在外殿。”
李蓁想了想,道:“忍冬,你去送了尹美人,说本宫乏了不便见她。再将兰姊姊过去的女官蓝玉送到承光殿,叫小夏子也跟了去。”
“诺。”忍冬出去了。
点翠却不依,“主子!她这般设计你,你竟然还命蓝玉和小夏子伺候她么!”
李蓁不语,只是咳嗽了一声。
点翠道:“陛下来了昭阳殿,她见主子不在,便顺杆子爬上来!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她配么!”
“点翠!出去!跪在殿外青石上思过!一个时辰不到不许起来!”李蓁呵斥。
点翠立马红了眼,觉得自己没说错,道:“主子罚我也要说!她若不是想着引诱陛下,何以不命长顺来寻主子?千般万般的理由都是为了洗脱罪责,好骗主子心软原谅了她!”
“你再说一句本宫便罚你去永巷!”李蓁回头瞪点翠,却见尹琼华站在屏风后嘤嘤哭泣登时一愣。
踏风眼尖,立马道:“尹美人怎过来了?”
点翠立即回头,看到尹琼华进来,哼了一声甩头走了。
李蓁歉然一笑,道:“琼华,你也知点翠的性子,你便多担待些。”
尹琼华扑通跪下,说道:“姊姊!点翠说的无措,确实是臣妾的错!臣妾确实做了对不起姊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