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竹是被痛醒的,身上是一种僵硬的酸痛,脑袋是一种被敲击的钝痛,最要命的是脸,脸啊,那是一种被万针齐扎的锐痛……方筱竹醒了,因为疼痛吵醒了她的安眠,更因为心里的怒火。吵醒她睡觉的家伙,呵呵呵呵呵,送进界元盒里关到死吧,然后每天都在那个家伙睡得最香甜的时候用最恐怖的疼痛折腾醒来,呵呵呵,这法子好,就这样吧……
方筱竹缓缓睁开眼睛,阴森森地笑了:“谁掐我,有胆子掐,别没胆子承认,现在你自己认了,我只关你一个月界元盒就算了。”
“呜呜呜,筱竹,呜呜,你吓死我了,呜呜……”
方筱竹继续蹙眉:“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你谁呀,死开点,别哭到我身上,脏死了!”
一直手臂横空而出,将那吵死人的嘤嘤哭泣声扯远了点,冷静的声音随之响起:“起来喝药,然后看看那个要被你关一个月界元盒的人是谁。”
方筱竹撑着僵硬如石头一般的身体爬起来,盯着伸到眼前那一碗颜色诡异,气味可怕的不明液体,深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鬼东西,喝了一定会不得好死的,不可以,这里的人都不对劲,不能喝!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掐住了她的下巴,然后那碗不明液体就被强行灌进了她的嘴里,方筱竹猝不及防,咽下了嘴里大部分的苦水,剩下的,全数奉还给了那两只手,实在是太难喝了!难喝死了!啊,怎么才能吐出来啊,喝了那么可怕的东西……
方筱竹呆呆坐着,眼神逐渐清明,她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揉揉酸痛的脖子:“你们回来了啊,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关上门了。”眼光瞥向房门,一截干枯的守门草紧紧攀住门柱,看样子是被强行斩断的,有这个本事的只有。
“芊媚,你眼睛怎么肿了?”
芊媚轻轻啜泣,脸转向一边,没有说话。
方筱竹继续问:“镜月也来了啊?哎呀,紫宸你脸色好难看哦,是不是凝珠那件事不顺利?额,子凌你的袖子沾到什么东西了吗?阿玉,为什么你的袖子也那么脏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全部都在我的房间里啊?芊媚,你不可以用那么暴力的方式对待守门草,你看看整个枝干都没你弄断了,又要养好久才能守住房门呢。你们都说话啊,为什么全都在我房里啊!”
子凌沉吟片刻这才开口:“筱竹,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多少?”
“还没吃,你不是说要等到晚上临睡前吃吗,这天还亮着呢。”
“我们离开之后,你可曾服用过其它药物或者药香?”
“也没有,你们走后我关好门就去睡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凝珠家里要一整天的路吗?看天色,这才刚过午后呢。”
子凌看着她,想了想,郑重开口道:“我们去过凝珠的家了,我先说结果,免得你担心。凝珠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凝珠是小孩子,又是半夜听到父母的对话,难免有些错漏,凝珠父母欠的是夏家的珠子,夏家现任当家名叫夏梓,他名下所属的陈家庄主营珍珠,所以,凝珠父母当时应该是说,他们欠夏梓陈家很多珠子。我们辗转找到他们所说的陈家庄,紫宸说这种事情生意人不方便出面,由我去交涉,替他们还清了债务,玉老板也把银票给了凝珠的父母。不知道我们运气好还是不好,临走时,我们听到消息说夏当家生辰在即,其名下各处产业的管事都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好,因为主人性格阴晴不定,不知道要送些什么,所以想遍邀天下名店共同举办赏宝大会,选出最好的宝物,头三甲将被高价买下,作为献给当家的贺寿之礼。经过商量呢,紫宸想会会这位夏当家,决定由他做东举办赏宝大会,玉老板同意参加并且保证揽下三甲,你呢,准备东西就可以了。”
紫宸不敢怠慢,遂道:“我开出的条件就是,无论奇斋的两位在大会中看上多少宝贝,我全部买下来送给你们,并且奇斋拿出的东西保证完璧归赵,如何?”
“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三日之后,为期十天,地点我定在了闲鹤庄,你和阿玉住那里最好的别院。”
方筱竹点头:“成交。”
镜月轻咳一声,幽怨道:“明明我也是要参加的,为什么就要住客房啊?”
紫宸笑道:“我肯让你去就是最大的让步了,凭着你的头脑,到时候肯定能赚翻,不过我先说清楚,你不能和筱竹她们抢东西,不然……”
“晓得,晓得。说正事吧。”
子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次出门事情都算顺利,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算一算从我们出门到回来一共用去了八天,阿玉花了一天时间才发现不对劲,今天早晨她喊我们过来,我们又用了一上午的时候开你的房门,也就是说,你睡了差不多十天。虽然知道吵醒你很可怕,但是你沉睡的时间比你更可怕,所以我们还是决定用尽一切办法叫醒你,现在你来决定,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关进界元盒啊?”
方筱竹皱眉:“十天?我睡了那么久?”随即抱怨:“子凌以后你不可以再乱给我吃药了,那五瓶药丸子你带回去吧,幸好没吃。”
子凌愤怒了,直接吼了一句:“方筱竹,不准拿这种事开玩笑!”
房间里除了方筱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子凌是医术超绝的神医,虽说不上是谦谦君子,但是从不对任何人恶言相向是众人对他一致的印象。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但大家都是谈得来的朋友,在一起这么久,对彼此的了解自然是相当透彻的,但是第一次见子凌如此失态,尤其是对着方筱竹这样大吼,还是让大家颇为震惊。
方筱竹没事儿人似的笑开了:“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是嫌自己医术不精,还是气我开你玩笑?我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
子凌深深地吐出一口恶气,声音稍微恢复了点冷静:“这会儿日头正好,你可以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药我带回去再看看,你……”
方筱竹收起脸上的笑容:“你明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谁,为什么就是看不开?”
子凌叹气,这次用了无奈的语气低低说了一声:“我先回去了。”开门,走人。
玉人方一愣,随即拿过桌上的盒子喊道:“子凌,药盒,药你没拿走啊。”
镜月摇头,都是一群傻瓜,担心有什么用,想知道就直接行动啊,他抓过玉人方手上的药盒追出门外。
这边方筱竹勉强穿好了鞋子,扶着床柱准备站起来,看样子真的是睡了很久,身体僵硬的不像话,是该出去舒展一下筋骨。她看着杵在房中的几个人:“该干嘛干嘛去,正主儿都走了,你们还看戏呢。不管你们了,走得时候给我把门关上。”说罢便撑着床柱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房门走去。
芊媚擦擦眼睛要过来扶她,方筱竹当没看见,自己出去了,玉人方跟在她身后慢慢走了几步,快要追上她的时候,脚步一转走进回廊,那是去店里的必经之路,紫宸和芊媚跟在两人的身后。看着方筱竹蹒跚地向花房走去,芊媚不忍心想追过去照顾,紫宸拉住她的袖子:“两个人都说的那么含糊,摆明了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你何苦去碰钉子?咱们这群人都是因为筱竹才认识,虽然大家在外面也有朋友,但总归是不一样的。我依稀听镜月提过,咱们这群人当中筱竹最先认识的是便子凌,过了几年才又遇到了镜月,不过刚才那个场面,镜月溜得比谁都快,想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时候不早了,走吧,今天是月中,你那里该是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你这个楼主不在可不行。”
芊媚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和紫宸一起离开了奇斋。
方筱竹恢复得很快,三天后便和玉人方一起来到闲鹤庄参加犹如闹剧一般的赏宝大会。
方筱竹揉揉额角:今天是第一天,宽大的正厅内划分好的一块块区域早就被店家占满,人虽多,但并不吵闹,秩序井然,也对,毕竟都是大门大户出来的人,礼节还是有的,虽然那些和善的微笑和称赞的话语中掩藏了太多的嫉妒和羡慕。偏厅的位置相对偏远也更安静,但是走进去就会被喧闹的声音吵到头痛,明明与正厅一般大小的空间,人数也差不多的,偏厅就显得热闹拥挤,人们大声吆喝招徕客人,商谈价格。只是那些货,大多都是仿品,难怪被紫宸安排在这里,颇有些任其自生自灭的味道,不过人命有时虽低贱如蝼蚁,但是经过无数时间的洗礼,活下来的往往是那些低贱的东西,越矜贵的,死得越快,这还真是讽刺。
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那句“方姑娘请留步”的熟悉声音飘进耳朵,方筱竹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她轻轻开口道:“烦。”紫宸既然发了话,她身边肯定也会有紫宸安排的护卫,果然随着身后某人“哎呀”一声,紧接着就是“普通”一下,看样子摔得不轻。方筱竹趁机回头,眼神茫然四顾,说出一句:“听错了?”转身走了。其实仔细看,还能瞧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翕动的双唇,她在轻声说:“无论你是谁,谢谢你了。”
微风吹过,方筱竹的笑意扩大,因为风中送来了一句低沉的“分内之事,举手之劳。”
“今日之事,可否替我保密?”
长时间的沉默,方筱竹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遂改口:“若是紫宸问起,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来问我。”
仍然沉默。
方筱竹明白紫宸的护卫自然都是忠心的,主人交代的事情更是不可违逆的,只得妥协道:“那么可否只将此事告知紫宸一人?”
这次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