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元被宋铁军放出来后,吴飞亲自对他进行审查。在接头失败这件事情上,高文元强调自己是清白的,并称如果他是叛徒,敌人会将他关押长达两个月之久吗?要不是这次国共合作,他恐怕此时已不在人世了。
吴飞问他谁最值得怀疑,高文元说只有四个人知道接头行动,现在洪长荣和方明死了,只有他和王小虎活着,他不能无端地怀疑自己的同志。
审查陷入了僵局。杨思诚给吴飞出主意,说自己有个学生是看守所长,只要花点钱就可以买到审讯笔录。
吴飞同意了,让杨思诚去安排。在迎江茶楼,吴飞用一根金条换来了两人的审讯记录。通过记录发现,高文元是“清白”的,而方明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原来宋铁军在审讯记录上做了手脚,将药物审讯的时间提前到接头行动的前一晚,而高文元那晚的审讯记录被他拿掉了。
吴飞将审查情况上报给老魏,老魏一看方明是叛徒,有些不相信,不仅他了解方明,他还记得张凤山提到过方明临死前的情况,为此张凤山还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一个从容赴死的人会是叛徒吗?既然他是叛徒,宋铁军为什么还要杀害他呢?难道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看来这里面有阴谋。他向郭书记汇报后,以组织的名义回复文城工委,对方明暂不作结论。老魏怕吴飞不理解,特地附了一个说明:此事“渔夫”同志清楚,待征求他意见后再决定,此说明阅后即毁。
王小虎也不相信方明是叛徒,他和吴飞发生了争执。
吴飞说:“我只相信白纸黑字。”
王小虎说:“吴书记,你别忘了杨思诚是高文元发展的。”
吴飞说:“你也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审查的对象之一。”
上级的意见到达后,吴飞顿时明白了,看来特派员就是“渔夫”,他已经安然无恙了。从老魏给他的说明来看,“渔夫”在敌人的牢房里呆过,所以才知道方明的一些情况。可是“渔夫”为什么不和工委联系呢?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吴飞恍然大悟,或许上级认为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渔夫”没有必要暴露,可以担负更重要的使命。
“渔夫”是谁?吴飞推测他不是周进就是张凤山,而周进的可能性更大,看来他已经顺利打进了敌人的内部。
尽管高文元在党内的工作十分积极,但吴飞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只是让他协助杨思诚搞好宣传工作。县政府创立《文城日报》,吴飞趁机将杨思诚和高文元安排到报社工作,让他们利用这块阵地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
高文元心里有些不痛快,以前他是王小虎的上级,现在正好倒了过来,但王小虎对他还算尊重,这也是他可以利用的方面。因此,高文元经常请王小虎喝酒,想从他口中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王小虎一直没有消除过对他的怀疑,便把这些情况对吴飞报告了,吴飞面授机宜,让他交给高文元一个任务。
高文元兴冲冲地来到“一壶春”,只见张凤山正在纸上写字,凑近一看,写的是一首《七律——书赠石县长》:百姓倒悬君心忧,满地烽烟何日收?联欢民众撑危局,扫尽群魔定神州。
他叫了一声“好”,说:“诗中有大气势,令人振奋啊。”
张凤山见是他,笑着说:“是高大哥啊,我看你每天上街贴宣传标语,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做做?”
高文元反问:“你是抗日宣传小分队的队长,怎么有闲心在家里写起诗来了?”
张凤山知道他话里有话,说:“我那队长是石县长封的,不敢推辞啊,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时时刻刻都要官府罩着,这方面你懂的。”
高文元从宋铁军口中得知张凤山花钱保自己的事,向他表示感谢。张凤山说:“我爹反对保你,我是看在嫂子和侄子可怜的份上,就拿二根金条去保你,没想宋长官不同意,他要么是不爱财要么就是嫌钱少,这事又没办成,谈不上谢。”
“你有这份心就难能可贵了。我出来后去拜望干爹,被他臭骂一顿赶了出来,他还让我不准和你接触,恐怕担心我带坏了你。你觉得共产党怎么样?”高文元从王小虎口中得知他找过张凤山,张凤山并没有对出暗号,可以排除是特派员了。王小虎还说最近张凤山参加了抗日宣传小分队,思想激进,是个活跃分子,如果发展他加入了共产党,他家大业大,对于党组织的发展意义重大。既然他和张凤山是干兄弟关系,这个任务交给他最合适。
张凤山知道高文元的来意了,说:“共产党还不错,有群众基础,也有抗日的决心。”
高文元既兴奋又紧张,“那你愿不愿意加入共产党?我来当你的介绍人。”
张凤山摇了摇头,说:“我爹不会同意的,如果他知道了还不把我打死才怪。”
高文元继续劝说道:“这是个人信仰问题,跟你爹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现在不认你这个干儿子,到时连我这个亲儿子也不会认的。你不要再劝我,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要把这首诗送给石县长,作为他在我们家题诗的答谢。”
高文元回去向王小虎汇报,王小虎说:“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他那种家庭环境,要一下子转变过来也是不容易的,咱们要有耐心。”
高文元回到家里,写了一封信,让妻子交到旗袍店朱掌柜手上。
宋铁军很快收到了信,上面写着:“今到专治头痛秘方,还请从速上门诊治。白狼即日。”他将信烧了,然后开车来到“文元堂中医诊所”附近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高文元戴着礼帽,拎着药箱出现了,他左右环顾,见四周没人飞快地钻进车子。
宋铁军听完他的汇报,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张凤山还真不是他们的人。”其实他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张凤山,张凤山并没有和文城工委有过任何接触,现在共产党有了合法身份,如果他是特派员,大可不必如此,看来自己是过于小心了。现在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周进身上,如果他是特派员呢?宋铁军不寒而栗。共产党的无孔不入是出了名的,当年总部徐处长身边的机要秘书就是共产党员,要不是她截获情报星夜赶赴上海向共党中央报信,那时候共党中央就不存在了。周进的名字是被南京总部划掉的,那里面有没有他的同伙也未可知,只是现在要追查这件事不太现实了。
“就是嘛,我想他一个富家子弟,不可能放弃荣华富贵去当共产党,除非他脑子有病。”
宋铁军怒道:“闭嘴,我一再强调看问题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看实质。你在那边呆过,难道不知道共产党那一套蛊惑人心的方法多么厉害吗?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和杨思诚现在的任务是要搞到工委新发展的党员名单,尤其是打入我们内部的共党分子名单。”
在回去的路上,宋铁军满脑子里都是张凤山,他想共产党开始拉拢张凤山,一定也是打他家族势力的主意,自己这边再不动手的话,就会被他们先下手为强了。想到这,他猛打方向盘,掉头往大宁寺方向而去。
在刘成龙家里,宋铁军开门见山:“恭喜刘师长!”
刘成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喜从何来?”
“我见最近贵侄女和张福海的公子张凤山处得十分投机,就想牵线做个红媒,也好讨杯喜酒喝。”
刘成龙那天见过张凤山,得知他跟石勇后面天天忙于抗日宣传,还拉着自己的侄女一道干,就有些不悦。“你是指那小子呀,宣传工作都做到我头上了,搞不好也是共党危险分子,不成,不成。”
宋铁军笑着说:“他不是共产党,这点你放心。再说年轻人思想激进点是一种爱国的表现,如果年轻人都不爱国,那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张福海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二万大洋军饷不到三天时间就筹齐了,他家里到底有多少财富是你我都不敢想像的,而这些财富最终都要落到张凤山的头上,你还是考虑清楚再给我回话吧?”
刘成龙一听到钱财眼睛就笑眯成了缝,连忙说:“好说好说,你宋书记长强媒硬保,我岂敢不给面子。”
宋铁军见刘成龙答应,乐得屁颠屁颠地来到张福海府上,他想事不宜迟,只要把两人的事办了,张凤山就控制在自己的掌心。当他把来意一说,张福海当场回绝:“老朽感谢书记长美意,只是小儿已订了光香久家孙女,不日就要迎娶过门。”
宋铁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十分难看,说:“张老,这件事情我已跟刘师长提了,他已答应,如果你不同意那边我没法交待呀。刘师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说在文城,就是在省里,也没有几个人敢不给他面子呀。还有你儿子和徐小姐两情相悦,你总不至于棒打鸳鸯吧?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光家小姐还没有迎娶过来,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宋铁军话刚落音,忽听到天空中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紧接着就听见“轰”“轰”几声,屋子里被震得摇晃,灰尘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是敌人的飞机轰炸,快躲到桌子下面去。”他边喊边率先钻进了八仙桌底下。
张福海也赶紧钻进桌子底下,两人面面相觑。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再也没有轰鸣声传来,两人才钻出桌子。
张福海说:“你可以回复刘师长了,就说日本人打过来了,先逃命要紧,婚姻的事以后再说。”其实张福海自儿子出国以后,已回掉了光家的亲事,他不同意儿子娶徐语晴,主要是因为徐语晴是特务。
外面人声鼎沸。宋铁军和张福海循着人声来到老街七甲,只见地面上有一个大洞,旁边是断瓦残垣,原来这里有几幢房屋,现已被炸成一片废墟。椽条上、瓦砾中散落的是人的肢体和衣服的碎片。接着哭声响成了一片,有叫爹的,有喊娘的,还有呼儿唤女的,那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九甲和十甲的情况与这里如出一辙,这次日机共投下6枚炸弹,炸死15个人,炸伤7人,毁坏房屋9间。
张凤山没见着石勇,来到华盛医院,刚和徐语晴见上面,就听见敌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听到爆炸声,两人来到窗户往外一看,只见老街方向冒起几柱黑烟。“敌机一轰炸,表明敌人是要进攻了。你们什么时候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