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皇太后把诸事安排妥当,就缓步走入了佛堂,她想请求佛祖保佑姑母顺利归葬。
第二天一大早,睿哲皇太后的梓宫启程。瑾瑜皇太后带着煜祺皇帝去送别姑母。这个把瑾瑜从无始国带到无终国皇宫的女人,就要回到先皇鸿熙的身边去了。
这么多年来,瑾瑜皇太后虽然口口声声喊她姑母,但她有时似母亲,有时又像姐姐,自己的一切快乐幸福都可以与她分享,一切坎坷难处也都有她分担。虽然宫中生活如履薄冰,但有她在,就有定盘星。
对于姑母,瑾瑜皇太后真是难分难舍。在她去世后,又留了这么久,还是要送走了。瑾瑜皇太后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想嚎啕大哭,但是,她的身份要求她持重优雅。她只能把痛憋在心里,跟着送行的队伍默默前行。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当她必须回去时,瑾瑜皇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她趴在梓宫上,哭了起来。蝶春在一旁扶着她,支撑着她的身体,她则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送行的人、护棺的人无不动容,纷纷落泪。
哭到痛处,瑾瑜皇太后几乎窒息。昊英赶忙过来制止,让蝶春把太后搀入轿内,返程回宫。
送别睿哲皇太后回到鸾凤宫中,瑾瑜皇太后失魂落魄。从此,她少了个主心骨,路该怎么走?昊英步步紧逼,儿子如此弱小,援手没有到齐,自己如履薄冰。瑾瑜皇太后感觉四面楚歌了。但是,前路不管有多难,对于已经在地狱中走过一遭的瑾瑜皇太后来说,都不再是难事。她只是需要时间规划思考,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瑾瑜皇太后来到佛堂盘腿坐定,闭目养神,深思熟虑,筹谋未来。与狼共舞也是一种人生的精彩,没有挑战的生命注定也无人喝彩。
早春四月,睿哲皇太后的灵柩回盛阳一个多月了,传回的消息是一切顺利。此时,瑾瑜皇太后才稍稍心安。大地回暖,御花园里春花争俏,当季的花竞相怒放,姹紫嫣红。
此时的瑾瑜皇太后顾影自怜,过去习惯了姑母的指点帮助,现在只能自己思考决断。白天,她走在花海中,睹物思人,想起与姑母一起赏花的情景,心中悲凉,她深切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常。晚上,她打坐在佛堂,苦求菩萨指点迷津,未来应该走向何方?
姑母仙逝,菩萨不语,瑾瑜迷茫。
蝶春依然坚守在煜祺皇帝身旁,怀悦则照顾着太后的饮食起居。主子天天心事重重,怀悦感叹自己无能。她忙来忙去,插科打诨,希望博主子一笑,可瑾瑜皇太后依然紧锁眉头。怀悦知趣地跑到育阅殿,把蝶春换过来,让她来陪伴瑾瑜,为太后分忧。
蝶春过来后,把太后请出佛堂,拉着她的手走入御花园中。自从醒龙大师说让太后多晒太阳后,蝶春有空就会陪瑾瑜沐浴阳光。走入花丛,香气扑鼻,蝶舞翩翩,春景怡人,可太后实在无心赏景,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春儿,你陪我到御花园赏花,我知道你的好心,但你知道吗?人在悲伤的时候赏美景只会让人更加心痛。”瑾瑜皇太后悲悲切切地说。
“太后,您先放下那些烦心的事不好吗?轻松一会儿,有利于您的健康。”蝶春总是用温和的声音来劝慰太后,希望她能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
“既然事情让人烦心,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哪里是说放就能放得下啊。现在我们的处境极其艰难,过去,姑姑在时,会有奏折准时送到她的手中,我也就能在她那里获得信息。现在,姑姑走了,没人再送奏折,我们也就没有了消息来源,就如瞎子聋子一般,被幽闭在这皇宫里,寂寞孤独冷清正在吞噬我们。”瑾瑜的苦与痛并不仅仅关涉人生无常,更主要还在于希望渺茫。
“是啊,皇帝那边也被他们看得很严,怎样才能打破这种僵局呢?”机灵的蝶春也没了主意。
“皇帝没有亲政,不会有人理睬的。昊英拿走了玉玺,可以以皇帝的口吻颁旨天下。我们的煜祺已形同虚设,让不让他当皇帝就看昊英的心情啦。”瑾瑜皇太后的话语中有着无限的忧虑。
太后的话触动了蝶春的记忆,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说的一些事情:“太后,听说,监国大人现在的出行仪仗与皇帝相同。上朝时,诸王必须在宫门外下轿,而他则到宫门内下轿。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且,大有凌驾于皇帝之上的意思。”蝶春说得有些义愤填膺。
瑾瑜皇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也听说了,所以才心忧。这样的局面何时才休?冥冥之中,我的感觉是:煜祺才是正主,可为什么昊英一直在把持朝政?有时天意不可逆,可是,天意也不可解啊。我们只能拼尽全力化解危机。你有机会再给叶儿了解一下昊英的情况,最近他一直不露面,不知又在忙着什么事了?”
“主子,我昨天偷偷去见了叶儿。她说:现在,监国大人只让芳溢侍奉在身边,别人都见不到他。芳溢照顾他多年,对他各方面的要求非常了解,所以,很得他的赏识。现在,芳溢几乎可以算是他的生活助理,别人根本插不上手。不过,有一点叶儿是看得很清楚的,就是芳溢每天都要给监国大人熬药,这说明他身上的疾病还没好。”蝶春详细汇报着她了解到的情况,她真希望这些能帮太后舒缓一下神经,也寻一条方向。
瑾瑜皇太后认真听着,轻声道:“也许煜祺最终胜过昊英,就胜在身体上了。如果真是那样,就需要我们有耐心。忍他一时,做长久打算。”
“那太后和皇帝还要受些煎熬了。”蝶春心痛地说。
“煎熬不算事,成功最重要。春儿,我们回去吧。尽管这里满院春景,却让我感受到无限凄凉。不是景不好,而是心里凉啊。你回育阅殿,看好煜祺,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我回鸾凤宫,去应对无边的寂寞与孤独,希望从中有更多的了悟。现在,我特别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事情来了,总有个抓手,比现在没头没脑地活着要强。现在,我们就是瑶苑皇宫这个大井中的青蛙,只能坐井观天,毫无办法。”瑾瑜皇太后说得满腹无奈,无限凄楚。
两人边说边走,回到了鸾凤宫。蝶春给太后沏上茶来,陪她聊天解闷,侍奉她吃完晚饭。蝶春安顿好宫中诸事,正想回育阅殿时,太监来报:“监国大人请求觐见瑾瑜皇太后。”
昊英多日不见,如今来见却选在了晚上。难道有什么急事发生?还是有坏事发生?瑾瑜皇太后还没说话,蝶春就警觉地说:“这么晚了,监国大人又来了?!”瑾瑜皇太后抬头看着蝶春,也是满目的疑惑。姑姑去世后,昊英来见她,总要选在晚上。
瑾瑜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地说:“既然来了,还是要见的,正好我们也能了解一些信息,看看有什么急事?请监国大人进来吧。”
昊英昂首挺胸走入鸾凤宫,他现在的穿着与皇帝相似。自从被封为皇父后,皇帝就赐他穿蟒袍了,他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瑾瑜皇太后冷眼看着他,尽管昊英表现的飞扬跋扈,却掩盖不了他身体的虚弱无力。宽大的蟒袍罩着瘦弱的身体,显得那么不协调。
看昊英近前,瑾瑜皇太后起身笑着说:“监国大人大驾光临,哀家荣幸之至。”
昊英脸上不自然地一笑,道:“皇嫂这是骂我吗?怪昊英已有好久没来请安了,是吧?皇嫂莫怪,最近确实事情太多,让臣弟分身乏术,皇嫂请谅。”
瑾瑜听罢,笑着说:“哀家不是怪你,而是心疼你。监国大人日夜操劳国事,也要适当休息。”
“谢皇嫂惦记,臣弟近来遭遇了一些亲人的离世,确实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真想休息休息。但国事为大,臣弟必须安排好军政要事,才能放心。所以,这次来见太后,是有要事相商。”
“何事?”
“为了避免臣弟疏忽而导致政务失误,臣弟想遴选三位亲王协理国家大事,特奏请皇太后恩准。”
闻听此言,瑾瑜皇太后不禁心想:昊英又要搞什么鬼花样?但是,她面色依旧,亲切地说:“是啊,监国大人太劳累了,现在国事稳定,也应该适当地多休息。不知监国大人准备遴选哪三位亲王助你理政呢?”
“启禀皇太后,臣经过观察认为:在诸位亲王中,巽亲王蔚达,端亲王博洛,谨亲王黄堪,均可委以重任。”
瑾瑜皇太后听完一愣,心中不禁疑惑,这三位王爷并不是昊英着力培养的新生力量,而且这三人多少都与自己有联系,也是自己的可用之人,怎么会是这些人呢?昊英是想在我这儿买好,还是要给我挖坑?瑾瑜暂时没有头绪。当然,只要是他提拔起来的人,当然都会为他卖命。
瑾瑜皇太后无法猜不透昊英的心思,又无力反驳,只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成全他的想法。所以,瑾瑜皇太后说:“监国大人考察之人,各各优秀,您真是慧眼识才,这事您就看着办吧。”
昊英满意地一笑,说:“皇嫂睿智,我们总是英雄所见略同。您多多休息,臣弟告辞了。”
昊英离去,消逝在漫漫黑夜中。其实,就在离鸾凤宫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的亲兵卫队正在等他,看到他出来,这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