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疾在旁的瑾瑜皇太后和躺卧在榻上的睿哲皇太后正在倾心交谈,天下大事、时局动态、亲朋好友、黎民百姓等等都是她们关心的内容。
正聊着,芷蕊悄悄进来,轻声说:“太后,监国大人求见。”
两位皇太后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这事虽让她们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每当睿哲皇太后身体有恙,昊英总会及时赶来。
睿哲皇太后无奈地轻声说:“请监国大人进来吧。”
昊英翩然走入殿来,先给两宫皇太后请安。但是,他似乎并不知晓睿哲皇太后病重,根本没有询问病情,而是直接汇报道:“启奏两宫皇太后,伟祺病死在狱中了。臣弟已经派人把他的遗体送回了肃王府,接受家人祭奠。但是,由于他是罪臣,所以不能按亲王礼制下葬。另外,他所属的猛虎军部分,臣弟已派人接管。”
残酷的消息灌入睿哲皇太后的耳中,她大叫一声:“什么?!”就背过气去,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了。
瑾瑜皇太后一看姑母又晕过去了,便声色甚厉地怒斥昊英说:“监国大人难道不知道睿哲皇太后病重吗?进宫也不问候,还来传此恶讯!”
昊英似乎有些愧疚,低下头小声道:“臣弟不知,请太后恕罪。”
瑾瑜皇太后很快回过神来,她意识到昊英汇报的事情中,有些是对自己非常不利的,于是,便急切地问道:“猛虎军新军部分由伟祺统管,伟祺离世,煜祺是他的弟弟,此事应交皇帝圣裁,你怎能私自派人接管呢?”
昊英没有理会瑾瑜的愤怒,而是目空一切地说:“太后,平常皇帝的事都由本王处理,这个事怎么就不能处理了?猛虎军处在无主状态,本王任监国,派人去接管伟祺所管的猛虎军,很正常!”
瑾瑜皇太后欲辨无力,她明白猛虎军新军已归昊英所有了,再说也无益。她不再理会昊英,回过头去看姑母,只见睿哲皇太后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满脸痛苦的样子。瑾瑜皇太后不禁潸然泪下,她大声喊道:“传太医。”
昊英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已起到了作用,睿哲皇太后的病情加重了。目的已经达到,昊英轻声说:“两位皇嫂多保重,臣弟告退。”然后,在众人的慌乱中,他悄悄地离开了宁安宫。
昊英走后,太医来到。经过一番急救,睿哲皇太后总算醒了过来。按照医嘱,只能卧床静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从早春开始,疾病便与睿哲皇太后纠缠着,她的身体时好时坏,瑾瑜皇太后则小心照顾着,盼望着她能真正地好起来。
瑾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姑母,心中焦急不安。她多么希望姑母还能健壮如初啊,为自己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哪怕她能清醒着同自己聊聊天,也是一种安慰啊。可是连这也成了奢望,而坏消息还在不断传来。
伟祺去世后,肃王府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一日,怀悦进来,示意瑾瑜太后到大殿去。瑾瑜离开姑母,随怀悦走了出来。
来到殿中僻静处,怀悦靠近瑾瑜太后身边,低声说:“主子,涵德昨晚回了一躺家,父亲诺朗有消息让转告您。”
“什么事?”
“猛虎军新军部分已并入了苍鹰军,壮大了英亲王的实力。
“这个已在意料之中,我听昊英说起过了。”
“另外,肃亲王府的人都被那些王公权贵给瓜分了。”
“怎么回事?是何道理?”
“男子都成了别人府中的奴才,女子则成了别人府中的小妾侍女。”
“伟祺的妻妾呢?”
“兄死,弟可娶其妻。他的女人也被皇族中的人瓜分了。”
“他的王妃呢?凌莉可是从我们无始国嫁过来的呀。”
“据说凌莉王妃还在肃亲王府中,没人动她。”
瑾瑜轻出了一口气,还好,她还在。“怀悦,你回鸾凤宫准备些衣食,我写封信,你让涵德捎给诺朗,让他或他的夫人抽空去看看肃王妃。”
“好,”怀悦转身离去,到鸾凤宫收拾东西。瑾瑜赶紧修书一封给肃亲王王妃凌莉,劝她节哀,好好保重自己。
怀悦回来取信,瑾瑜叮嘱道:“你让涵德转告诺朗,一定要查清在瓜分肃王府中人的那些人中有没有昊英,他都要了些什么人?”
“是,太后放心,我这就去找涵德。”
怀悦匆匆去了育阅殿,瑾瑜又回到姑母身边。
第二天,涵德就送来消息说昊英在瓜分肃亲王下人的事情中,没要任何人。瑾瑜听完一愣,奇怪啦,这事怎么能少了他?
整个春季,睿哲皇太后就在养病中度过了,瑾瑜悉心照料着。虽是有了起色,可离着痊愈还差着远呢。一个夏天,也在养病中度过。外面的事好像均与她们无关了,封闭的生活让瑾瑜非常不安。但是,昊英就是这么绝决,不让她们接触任何信息。
天渐渐冷了后,睿哲皇太后更是在宫中静养,足不出户。
到了十月,本是金秋季节了。瑾瑜没有秋高气爽的感觉,只是体会到宫中越来越冷了。不光是天冷,更主要的是心冷。这个时候,瑾瑜皇太后多么需要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啊,可传来的偏偏是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
这日,瑾瑜正守在姑母的床前,喂她喝药。怀悦悄悄走进来,趴在她的耳边说了句话,瑾瑜猛然抬头,惊讶地问:“真的?”
怀悦点点头。一直闭着眼的睿哲皇太后被她惊的睁开眼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瑜儿?”
瑾瑜知道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姑母,是煜祺淘气,打碎了我宫中的那对梅瓶,还不小心扎破了自己的手。”
“是吗?瑜儿,你快回去看看吧。”
“不急,姑母,我先给您把药喝完再去。”
“不用,你快去吧。这些事让芷蕊来。”
芷蕊过来,从瑾瑜手中接过药碗,给睿哲皇太后喂起药来。瑾瑜则辞别姑母,急匆匆地随着怀悦回到了鸾凤宫。
进了宫门,就见善亲王的大儿子正在院中等她。见瑾瑜皇太后进来,他就迎着太后过去,扑通跪倒说:“启禀太后,我父亲病情加重,危在旦夕。太医看过后说,也就还有一两天的生命了。”说完,一个七尺男儿,竟嚎啕大哭起来。
瑾瑜赶忙去拉他,让他起来,到屋里坐下。瑾瑜说:“别哭了,想正事要紧。我收拾一下,随你过去一趟,探望探望善亲王。”
“唉,好,谢太后关怀。”
瑾瑜更衣,换下了太后服饰,穿上便服,坐上一顶小轿,悄悄出宫去了善王府。
善亲王已有六十六岁了,两年来,他一直缠绵病榻。近日,病情加重,太医宣布无力回天,所以,他的儿子才到宫中报知太后。瑾瑜知道,当年,就是在这位大哥的鼎力支持下,鸿熙才顺利地继承了王位。后来,在煜祺登基的过程中,善亲王也是功不可没。所以,对于这位大哥,瑾瑜皇太后是非常敬重的。
当瑾瑜皇太后来到善亲王的榻前,善亲王看到她时,竟老泪纵横。他张开嘴巴,小声说着什么。瑾瑜微笑着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巴,才听清他说:“太后,我的孙子!”
此时,善亲王的孙子乐可正在前线征战,他十分挂念。生命快要结束了,他把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托付给了瑾瑜。
瑾瑜皇太后善解人意,马上对善亲王说:“乐可很好,他在信亲王手下干得不错。信亲王不会亏待他,等他立功归来,皇帝也不会亏待他,兄长放心就是。”
善亲王听清了瑾瑜皇太后的话,微笑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已气息奄奄,瑾瑜皇太后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耐心地安慰着他。她的轻轻絮语让善亲王心安,他安排好自己的孙子,心愿已了。又听了瑾瑜近半个时辰的安慰,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善亲王离世了,善王府中哭声一片。
瑾瑜很是伤感,善亲王的离世意谓着煜祺皇帝又失去了一位支持者。前路漫漫,同行者却越来越少,这可如何是好?
从善王府出来,在回宫的马车上,瑾瑜皇太后开始浑身不住地发抖。
太后的一切都在怀悦的眼中,她赶忙问题:“太后,您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
“没事儿。”瑾瑜的答声含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清脆。
怀悦不敢大意,她凑近太后,用手一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呀!……”
怀悦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瑾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冲她摇摇头。怀悦压下自己的惊讶,紧挨着瑾瑜坐了下来。她感觉到太后的身子滚烫,并且还在发抖。怀悦紧张地盯着瑾瑜,而瑾瑜则微闭双目,皱着眉头。
终于回到了鸾凤宫,怀悦随手关闭了宫门。瑾瑜皇太后回到寝室,倒在了床上,她感觉自己浑身像是散了架,骨头酸痛,自己摸摸额头都感觉烫手。
病来如山倒,瑾瑜皇太后也卧床不起了。她对怀悦说:“我的病情不要声张,去找蝶春,让她去找王太医,他是我最信得过的医生,其他人就不要告诉了。”
“好的,主子,您可要挺住啊,怎么这病来得这么急啊。”
怀悦嘴里嘟囔着,急匆匆地朝外走去。她跑到育阅殿,把太后的病情详细说与蝶春,让她去找太医,自己又赶忙回鸾凤宫照顾瑾瑜太后。
很快,王太医来到了鸾凤宫。他给瑾瑜皇太后把脉诊治后,说:“太后这是急性伤寒,她太劳累了,又连赶着碰到伤逝,心情悲痛。不过,我们用最好的药,应该很快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