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澜叶孤身一人接近齐国军营时,突然从丛林两侧冒出五六个齐兵,眼神凌厉,纷纷抽出手中的刀警惕地指向澜叶,其中一人大喝:“你是何人?为何要闯我齐国军营?”
澜叶忙从衣袖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亮出来,“你们看清楚,我是上阳郡主,赶紧带我去见兰陵王。”
上阳郡主?几个人仔细打量着澜叶,因她身着男子披风,头发凌乱,衣服上也因急着赶路全是溅的泥点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实在令几位士兵难以相信,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他们传说中倾国倾城的上阳郡主啊。
如今齐国军营局势紧张,他们的上级早就给他们下令,不准任何人闯入营地。这个自称是上阳郡主的女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们虽身为齐国士兵,却很少能有见过郡主一面的。即便是有幸能一睹其容,他们大多时候也是低着头的。
“喂,你们还迟疑什么?赶紧带我去见四哥,若是不放心的话,捆我去也行。”澜叶心急,直接伸出了手臂,示意他们将自己绑起来。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还从未有闯入者主动要求把自己绑了的,看来这个郡主应该是真的。可为了保险起见,几个人商议后决定采纳澜叶的提议,三下两下,真的把她绑了押到兰陵王的营帐内。
此时高长恭的帐内空无一人,澜叶疑惑不已。然而士兵们将她送进营帐后就离开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得困意来袭,眼皮打架,竟然被绑着双腿双脚,坐在榻上睡着了。
“小叶?”当高长恭挑帘入帐,看到被绑的澜叶时,顿时愣住了,又惊又怒。
“是谁把郡主绑成这样的?不知道她是我大齐的上阳郡主吗?连皇上都特赦郡主自由出入皇宫,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绑郡主?”高长恭一面帮澜叶解绳索,一面威严的厉声问道。
随行的护卫忙低下了头,解释道:“想必是外围执勤的士兵为了安全,才将郡主捆成这副样子带过来的。”
这时,澜叶已经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不由自主的伸了个懒腰,全身酸痛的要命,她忙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睡眼惺忪的看着高长恭,“四哥,我怎么睡着了?在军营见你真麻烦,那几个士兵未免也太用力了吧,捆得我全身酸痛。”
“你还记得捆你的士兵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澜叶随口回道。其实不是她不记得,而是不想让四哥找他们麻烦,他们这样做是一种尽职尽责的表现,不该被惩罚。
“你怎么会来这里?含阳和孤云呢?他们怎么能容许你一人独闯齐国军营?”高长恭面色严肃,紧盯着澜叶。
澜叶早就料到高长恭会生气,于是撒娇地摇着他的左手臂老实交代:“我用了一点点小伎俩,甩掉了他们。四哥你就别生气了,我也是担心四哥你的安危才出如此下策的。”
也许是澜叶的力度太大,高长恭突然面色苍白,他紧抿嘴唇,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肩。
澜叶见状,吓了一大跳,紧张的急忙停止了摇晃,“四哥,你的肩膀……”
她想伸手去触摸他的左肩,高长恭制止住了他,忍着疼痛摇摇头,“不碍的,你别担心,只是擦伤。”
“对不起,四哥,我不知道你受了伤。”澜叶惭愧的低下了头。
高长恭握住她的手,温和道:“军中太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也别怪四哥说你,你实在太不听话了,竟敢戏弄含阳和孤云,他俩的脾气你了解,回头肯定会找你算账的,别怪四哥到时候不维护你。”
对于含阳和孤云的臭脾气,她的确领教过了。不过听高长恭这样一说,她隐约觉得这两个人实在不一般,可究竟与澜叶有着怎样的渊源呢,她很好奇,但又自知这些话是不能问的,于是转移话题,开口道:“是谁伤的四哥?”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为什么不让你来军营,这里太危险了,宇文护派了很多杀手来行刺我,我只受了点轻伤,须达却……”高长恭突然哽咽,悲痛不已。
澜叶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大眼睛望着高长恭,只见他眼中全是悲伤。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澜叶心中弥漫开来,她喃喃问道:“四哥,难道须达将军他……他遇害了?”
高长恭无奈地点了点头,“前几日,我们在东崤与周军对峙的时候,宇文护趁我们粮草用尽,筋疲力尽之际,派了十几个杀手潜入我们的军营,须达在与对方打斗中不幸中了两支毒箭……”
高长恭再也说不下去,须达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又一起并肩出生入死,经历了几十场大大小小的战役。还记得十几年前,他因自己母亲的身份低微,其他王公贵族都只有欺负他的份儿,只有斛律家的几个公子不在乎他的身世,还替他出手打了欺负他的人。尤其是须达,时刻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有能力保护自己。
澜叶心生悲痛,虽然对须达不了解,可从高长恭的神情中,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兄弟情义,她紧握住高长恭的手安慰道:“四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本来须达求我,打完这场仗,就让我跟你好好说说,把九月嫁给他的,没想到……”
啊?九月?澜叶有点懵,难不成须达喜欢九月?若真如此的话,她就理解了为什么须达会送她两棵木槿树,原来是想讨好她,好让她能爽快的答应把九月嫁给他。
可怜的九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自己心有所属了呢?
如今天人永隔,她又该怎么跟九月交代呢?
爱还未说出口,就已经失去,这么痛彻心扉的遗憾,九月又如何承受得住?
“四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离家出走,才牵连到高纬不发兵的,我是齐国的罪人,对不起……”澜叶内疚不已,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想到九月还在红溪谷苦苦等待着情人的归来,她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
这样的生离死别她第一次体会到,硬生生的撕扯着她的心,当她的任性、她的无理取闹致使身边的人丧失生命时,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她明白,自此以后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般坎坷恐怖,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