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儿轻声道:“下山前我带了一千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却很快就花完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槐木猜测道:“您第一次下山,住店、买东西时被坑了?”
姚媚儿轻笑:“我像是会被坑到身无分文的人么?”
槐木想了想,飞快的摇了摇头:“不像。”落入思君坊能凭一己之力自救几乎成功,又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楼折腾的日进斗金,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算一开始不了解行情被坑了些,后面又怎么可能继续让人宰?
“所以我那时候就知道,师父其实挺有钱的。”
槐木:“???”他刚刚错过了什么吗?这结论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姑娘此话何解?”
姚媚儿道:“当我花钱如流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师父那么有钱,山上的吃穿用度放到山下竟是这样金贵。只是当时我才下山,对银钱的用途全来自话本,并不懂节俭为何意,待我回过神来想到节约时,发现身边的银子已是所剩无几。”
槐木惊叹:“姑娘举一反三,实在厉害,属下佩服!”他刚才应该没有真的得罪姑娘吧?没有吧没有吧???
姚媚儿被槐木一本正经的赞赏逗笑了,起身朝他招招手:“槐木大哥是吧?站着累不累?一起坐下和媚儿说会儿话罢!”
槐木被姚媚儿的一声大哥叫的有些飘飘然,只剩一丝仅存的理智在拼命抗拒:“姑娘使不得!您直呼属下名字便是!您坐,属下是站惯了的!”
姚媚儿故意板起脸:“槐木大哥这是不给媚儿面子么?方才槐木大哥说话总是带着气,惹得媚儿不高兴,媚儿才故意冷淡槐木大哥的,如今既然话都说开了,还这么生分做什么?难道槐木大哥生媚儿的气了么?”
槐木吓得都要跳起来了:“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怎么会生姑娘的气?”祖宗哟,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传到主子那里,他估计连店小二都做不成了!
姚媚儿似乎看出了槐木的弱点,笑道:“槐木大哥要是再不肯坐,媚儿就要跟师父告状了!”
“别别!”这话犹如圣旨,槐木立刻窜到姚媚儿对面坐下,“属下坐下了,姑娘,您可千万别向主子告状啊!”
姚媚儿捂嘴直笑:“师父的性子媚儿略知一二,从来也不是性子暴虐之人,怎么槐木大哥这样怕师父?”
大约是姚媚儿恢复了与年纪相符的少女举止令槐木轻松下来,听到姚媚儿这样问,槐木连连哀叹:“姑娘您有所不知,主子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鬼主意,每次罚人都是因人而异,譬如他明知我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他便罚我来做笑脸迎人的店小二,说不定还在江湖上放出风声去,估摸着在我手底下吃过亏的那些小子逮着机会就要过来,趁机使唤我找回场子——说起来,前日就碰到一个,幸亏这几日望江楼生意火爆,他一个外地人不了情况没能成功拍到位置,否则传出去我就该退隐江湖了!”
“嗯,这确实是师父的行事风格,”姚媚儿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媚儿最讨厌毛毛虫,每次媚儿犯了错,师父就抓毛毛虫和媚儿关在一起,虽说房间很大,毛毛虫也不多,但一想到和好几只毛毛虫共处一室,媚儿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师父老是这样,真真是讨厌!”
“姑娘您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槐木显然是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言语间颇为艳羡,“听说每次主子这样罚过您,您就往主子爱吃的菜里下猛料,主子也都由着您。”真的,说真的,实在是太羡慕了!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但是有人就是这么做了,说实话,第一次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他真的回去偷偷笑了很久……
姚媚儿撇了撇嘴:“可是后来师父越来越猴精了,媚儿好几次都没成功。”
见姚媚儿有些沮丧,槐木立刻鼓励道:“那是姑娘您还小,见得世面少,如今山下这一趟下来,您以后肯定能成功,千万别气馁!”
姚媚儿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槐木,一脸的天真懵懂:“槐木大哥,媚儿有些想师父了,媚儿什么时候能去见师父呀?”
槐木认真想了想,道:“这……主子那边的情形,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事关重大,还需要小心布局,大约还要一阵子罢。”
“还要那么久啊……”姚媚儿的声音低落起来,“可是媚儿想师父了……”
槐木这种三十出头的老男人,最看不得少女伤怀的样子,见姚媚儿满脸忧伤,眼瞅着就要掉眼泪了,槐木赶紧道:“要不,您给主子写封信?属下觉着,主子一定会给您回信的。”
“真的吗?”姚媚儿高兴起来,满眼希冀的望着槐木,“那媚儿要是现在写信,明日能收到师父的回信么?”
“明日恐怕有些困难……”见姚媚儿的嘴角又耷拉下去,槐木立刻道,“若是主子收到信后立刻回复,后日一早定能收到回信!”
姚媚儿又高兴起来,可高兴了会儿又担忧道:“槐树大哥,你不会在骗媚儿吧?后日一早真的能收到师父的回信?有那么快么?”
槐木立刻详细说明,以示清白:“姑娘您放心,咱们的信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您的信即可送出,明日咱们的人便能收到,再想法子送到姚庄,顺利的话,明日晚上定能拿到主子的回信,再飞一夜的时间,鸽子自然就回来了。”唉,等等,他刚刚是不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什么来着??
在槐木还在思索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说错话的时候,姚媚儿的问题接踵而来:“鸽子来回飞这么远不累吗?”
见姚媚儿问的天真,槐木忍不住呵呵笑道:“傻姑娘,去的鸽子与回来的鸽子自然不是同一只了!咱们训练的信鸽虽然一天能飞五百多里,但要在夜间准确飞行比白天更为辛苦,若要两夜内连续飞行六百多里山路,那可是要出错的!”咦,等等,他好像又不小心说了什么??什么来着??!!
“原来信鸽这么厉害呀,”姚媚儿惊叹道,“媚儿在一些武侠的话本里看到过,那些信鸽一日不过能行百里罢了,咱们的鸽子竟然这样厉害?训练鸽子的人可真是厉害!”
槐木又被姚媚儿的惊叹美到了:“话本说的不错,普通的信鸽日行百里已是极限,但也要看是谁训练的了,不瞒姑娘,属下的父亲本是训鸽高手,属下颇得父亲真传,咱们的鸽子,都是属下亲自训的,属下对它们是最了解的!”
姚媚儿竖起大拇指:“槐木大哥真真能干!”
槐木已经得瑟的快要找不着北了:“姑娘谬赞,谬赞了!”
姚媚儿继续用方才的语气问道:“那槐木大哥知不知道姚家人的秘密呢?”
“姚家人能有什么秘密?不过就是末代姚皇后将自己的女儿和传国玉玺都托付给了自己的哥哥,前朝君氏的血脉与玉玺都落在姚家,为了防止君氏血脉的姚姓之人混入朝堂,所以景朝取士避开姚姓已是举朝皆知的秘密。都过去一甲子了,如今还有谁记得前朝君氏,也就是姚老爷子冥顽不灵,逼的主子不得不回去亲自了结此事……”
“为何要师父回去亲自了结此事?难道师父就是前朝君氏后裔之一?”
“若是之一倒也好了,主子不争也能落个逍遥,可偏偏……”槐木终于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望向姚媚儿,呐呐道,“姑……姑娘?您,您刚才实在套我的话?您,您不是说您并不想知道主子的事么?!”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至于放松警惕,如此轻易便上了当!虽说他平时就有那么点缺心眼……但不能说的话他通常还是守得住的,方才若不是姑娘最开始表现得对主子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后面又一直问一些好奇的小姑娘才会问的问题,他也不至于一时顺嘴就说了出来……
——等等,刚才姑娘问的真的是些小姑娘喜欢问的问题?!
槐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说了很多了?!
姚媚儿起身,掰着手指头道:“师父现在身处距离新京三百里的姚庄,姚庄,顾名思义,自然是姚氏所住的庄园了,你又说信鸽来回夜行的距离是六百里山路,也即是距离新京三百里的地方,三百里都是山路的话,那只能是往南走。往南走,让媚儿想想……媚儿曾在义兄的书房看过大景朝的舆图,往南三百里,大约是兰州境内。昨晚媚儿无聊时,问菊拿了本《秦史》给媚儿解闷,其中描述秦朝最后一位姚皇后的末章是这样写的:‘姚后有胆识,兴帝弥留之际,姚后携宫中财宝及所出朝云公主托付其兄,后姚氏一族皆不知所踪,姚后回宫,与兴帝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