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儿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虚弱的几乎再度晕过去,她强撑着睁开眼,静静地望向神情舒缓的喝着茶的昭阳公主,理智渐渐回笼,忍痛强笑道:“昭阳公主?”仁帝膝下如今只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其中一位公主如今不过五岁,那么她眼前这位,显然就是炎后爱女,周岁便有封号的昭阳公主了。
姚媚儿的惨烈取悦了昭阳公主,听到姚媚儿喊出她的封号,并没有动怒,只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本宫的封号,也是你这样的卑贱之人能称呼的?”
姚媚儿艰难的勾了勾嘴角,脸上的伤被牵动,痛得她直吸气:“民女……民女偶尔听大哥提及昭阳公主……与您……可……可真是,是判若两人啊……”她相信以问菊的手段,一定有人出去搬救兵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昭阳公主神情一凛。她本是打算先见过姚媚儿后再做处置,只是方才知道表哥不仅最近常宿紫澜苑,还对这个小贱人如此在意,气不打一处来,才失了分寸,如今场面已闹大,若是不逐一灭口,至少她在表哥面前的形象是难以维持了……昭阳公主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竟然将这里当做宫里了,只是这后悔的情绪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这一屋子奴才,她便是杀了又如何?只是要想一个足以应付表哥的理由罢了……
昭阳公主阴狠起来的表情令人心惊,姚媚儿忍痛高声道:“昭阳公主这表情……难道是要杀光这院子里的……的所有人,好继续维持公主殿下您,在义兄面前……面前的形象么?”
此言一出,院子里跪在地上的人都吓得面无血色。其实昭阳公主对于他们这些低等奴仆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贵人,因此他们能得到的形容绝不是今天这样的,但事实胜于雄辩,如今这情形,昭阳公主是什么人,还需赘言吗?
没有被捂住嘴的丫鬟婆子们拼命磕头:“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昭阳公主皱了皱眉,立刻有宫女高声道:“都闭嘴!谁敢惊扰公主?!”
瞬间,群寂无声。
姚媚儿忍下所有疼痛,笑的风轻云淡:“昭阳公主心狠手辣,民女佩服。可今日是在紫澜苑,不是皇后娘娘只手遮天的后宫,公主殿下不会天真的以为,杀光这院子里的人,再编造一个故事,义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吧?”一口气说完这些,姚媚儿疼的直咬牙,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姚媚儿轻轻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
昭阳公主冷笑:“怎么,难道你还想为本宫出谋划策不成?”
话音刚落,取盐的宫女回来了:“公主,盐来了,是直接抹,还是化在水里泼?”
昭阳公主摆了摆手,宫女立刻退到一旁噤声:“你是个聪明人,冲着你的聪明,本宫便不折磨你了,直接送你上路,你看可好?至于这满院子的人,本宫不杀也无妨,相信她们知道该如何说。”
姚媚儿闭了闭眼,开口周旋是为了拖延时间,这份胆识却引起昭阳公主忌惮……
“那么,公主殿下打算如何解释我满身的伤痕?”
昭阳公主无所谓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替你收尸的会是什么人?本宫现在想给你死个痛快,你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本宫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总是识时务,可你,越是聪明,本宫便越是要送你上西天。”
因为接连受伤,姚媚儿额头的温度又高了起来,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公主……公主在怕什么呢?”
“你说什么?”昭阳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个捧着药瓶的宫女跟在昭阳公主身侧,一齐向姚媚儿迫近,“怕?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本宫是大景王朝唯一的嫡公主,有什么事值得本宫害怕的?”
姚媚儿半眯着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吗……既然如此,那公主现在……敢不敢就这样等义兄回来?公主殿下敢不敢……敢不敢以现在的面目出现……出现在义兄面前?公主殿下又……又为何要……要在义兄上朝之后才……才过来?是怕……我……我就是个草民,公主若要我死,为什么……为什么不敢直接同义兄说呢?倘若……倘若公主无所畏惧……又何必……何必……”姚媚儿轻轻踹着气,几乎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隐在暗处的两个黑衣人握武器的手青筋毕露。
终于一个人忍不住轻声道:“姑娘都这样了,还要等?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主子会发疯的!”
“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可是昭阳公主明里带的是一群宫女太监,中间却藏了十几个死士在里面,咱们暴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救不出姑娘!姑娘很聪明,她在拖延时间,咱们再等等,杨木应该就要得手了,再等等,在等等!若实在来不及,咱们只能先出手了!”
先开口的黑衣人艰难的点了点头:“好。”
昭阳公主一步一步走到姚媚儿跟前,蔑然道:“你说对了又如何?任你舌绽莲花,本宫也断容不得你活下去。放虎归山,本宫可没有这么蠢!”
姚媚儿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后,彻底陷入黑暗。
昭阳公主看了一眼身侧的宫女,那宫女会意,立刻打开手中的药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单手捏住姚媚儿的下颚,拿起药丸就要往里丢。
“住手!”慕慎安的怒喝声响起,宫女的手顿珠。
昭阳公主低声道:“喂下去!”
宫女立即回神,然而药丸还没来得及丢进去,手腕巨疼,整个人差点摔倒,手中的药丸早就不知所踪。
暗处的两个黑衣人猛然松了口气。
慕慎安身后是面色阴沉的宗政憬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张太医。
昭阳公主剜了身侧的宫女一眼,挂上笑容转过身去:“表哥,三皇兄,你们怎么来了?这个点,不是还在朝上议事么?”
慕慎安面无表情道:“若还在上朝,只怕微臣的紫澜苑都要血流成河了。”
昭阳公主飞奔到慕慎安面前,挽着慕慎安的手臂撒娇道:“表哥,你这是生惋儿的气了么?”
慕慎安挣开昭阳公主的手,退开一步,躬身行礼:“微臣不敢。”
昭阳公主懊恼道:“表哥,你还说不生气,那你这样客气又是做什么?惋儿知道闯到紫澜苑是惋儿不对,但惋儿也是听说表哥最近被一个小妖精迷住了,整日不回府,怕姨母知道了会责骂表哥,所以才想替表哥处置了,免得表哥与姨母母子失和!姨母倒也好说,若是姨夫知道了,只怕表哥要挨家法了,惋儿可舍不得!”
慕慎安冷然道:“母亲不知道的事,公主却知道了,微臣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紫澜苑成了公主的别院。”
昭阳公主娇声道:“表哥!你不要生惋儿的气了好不好,你看,人不是还没死嘛!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也值得表哥同惋儿置气么?”
慕慎安冷笑:“既然公主能知道她,便该知道她是微臣认下的义妹,并非奴才下人——何况,公主殿下素有淑娴之名,可今日行事的手段,实在令微臣胆寒。”
“表哥,你当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同我置气?”这场景确实难以遮掩,昭阳公主终于失去耐心,原形毕露,又看到宗政憬连招呼都不同她打便径直往姚媚儿走去,正在替姚媚儿解绳子,不由得怒声道,“三皇兄,你做什么!我绑的人你也敢放?!”
宗政憬将姚媚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背对着昭阳公主,表情狠厉,却用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惋儿,其实你误会慎安了。”
昭阳公主愣住了:“三皇兄此言何意?”
宗政憬摸了摸姚媚儿滚烫的额头,强忍着温声道:“你以为媚儿是慎安的女人?其实,媚儿是皇兄的女人,只是皇兄怕父皇知道责怪,因此才求了慎安代为照看,待将来皇兄娶了王妃,再将她以侍妾的身份迎回去罢了。慎安肯认她做义妹,也是为了成全皇兄。”
昭阳公主虽然极看不上这个无依无靠的皇兄,但他偏偏与慕慎安关系好,看在慕慎安的面子上,她也会给宗政憬几分薄面。听到宗政憬这样说,昭阳公主语气软了下去,宗政憬在外面养什么她都不在意,只要不是表哥的女人就行:“原来是这样……皇兄,你怕父皇责怪,难道就不怕表哥被慕相责怪?有你这样做朋友的么!”
宗政憬抱着姚媚儿往屋子里走,一起跟来的张太医也忙跟着往里走。
“你放心,等媚儿稍好一些,皇兄便将她安置到别处去,你表哥这院子,皇兄也不敢再让媚儿住在这里了。”话音落下,大步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