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媚儿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胡搅蛮缠不懂事的人,若有什么是媚儿能帮上忙的,请师父不要太在意媚儿的安危而不肯让媚儿去做,媚儿会自保,也会努力不辜负师父所托!”说到这里,姚媚儿隐约想起刚才姚瑾策与宗政憬的部分对话,“师父,你打算怎么联络月云公主?假如是面见,能不能带上媚儿?我们两个人去,月云公主若是应付不及,或许就会有破绽——总之,媚儿不会给师父拖后腿,也不想师父独自涉险!”月云公主既然连毒杀仁庆帝的事都敢参与其中,焉知她会不会趁机谋害师父?炎氏或许不知道,但大……慕慎安不会不知道,师父是绝不会和炎氏同流合污的!既然如此,提前除去师父这样多谋的一个人,也不算下策!反正皇帝都快死了,再死一个皇帝看不顺眼的异性王爷又有什么?
——说不定有些大臣还会以为这是仁庆帝提前布置下的,就怕自己突遇不测,师父这个前朝后裔会蠢蠢欲动,所以先下手为强呢!
“说什么傻话,”姚瑾策摸了摸姚媚儿的头,盯着姚媚儿的眼睛,不想放过其中任何的情绪变化,“媚儿恐怕还不知道吧,炎氏狗急跳墙,还与昨日皇帝的一个举动有关。”
姚媚儿有些疑惑地问道:“皇帝做了什么,让炎氏突然冒这么大风险?”原本炎冀身死,对炎家来说确实诸多损失,但炎氏毕竟经营多年,“炎半朝”并非说说而已,仁庆帝要拔出炎氏,没个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而在这期间,炎皇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做更好的布置,绝不会像今日一样,即便毒药来的隐秘让人无法察觉,但是配上这时机和炎后回宫所做的一切,却几乎是暗中承认了皇帝昏迷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样急功近利到不顾后果,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帝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令炎氏不得不孤注一掷的事来啊……她最近忙于望江楼分店开设,倒是很久没注意朝堂动静了,槐木等人对于这些事,本就是她不问就不提的,生怕她参和进去似的……所以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姚瑾策望着姚媚儿,淡淡道:“昨日皇帝召见我与慕相,要将你赐婚于秦王。”
“咳咳……咳咳……什么?”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姚媚儿居然震惊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赐……赐婚?皇帝怎么会突然……”说到这里,姚媚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难道,难道是宗政憬?!他当时说要娶她,她虽然心底闪过一丝希冀,但也只是闪过而已,如今非常情形,自己身后又是身份尴尬的师父,仁庆帝既然不小心培育出了一个炎氏,怎么可能让宗政憬将来陷入前朝遗孤为外戚的境地?所以她心里觉得不可能,当时又情绪不好,还说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来,但是……宗政憬居然真的……而且,仁庆帝竟然同意了?!
姚媚儿心里五味陈杂,但这也掩盖不了她初闻这个消息时眼底闪过的一丝兴奋。
一直集中精力观察姚媚儿情绪的姚瑾策自然没有错过这份代表欣喜的兴奋。
姚瑾策心底虽然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高兴,倘若这一生他注定不能牵起姚媚儿的手,但姚媚儿能与自己喜爱的人两情相悦厮守终生,于他而言也是幸福。
——童养媳之类的,虽然他曾理直气壮的对着宗政憬说,但他心底也不过是拿这个宽慰自己而已,他也知道,在姚媚儿心中,他是师父,也是……父亲。或许姚媚儿会为了恩情做任何他想要的事,但他如何能忍心?
“是啊,皇帝怎么会突然赐婚呢?”关于宗政憬那日去望江楼找姚媚儿的事,姚瑾策自然不会不知道,若说宗政憬不曾在那时与姚媚儿通过气,姚瑾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何况此时姚媚儿的神情完全说明她曾听闻过此事,“那……媚儿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我……”姚媚儿想要违心的说不愿意,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这三个字,她想遵从自己的心说愿意,但她又清楚记得师父并不同意她与宗政憬的事,怕姚瑾策听了会不高兴。犹豫了片刻,姚媚儿选择转移话题,“师父,如今的情形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若炎氏是被仁庆帝这个决定刺激到……师父,你说他们会不会在下毒之外再做什么?如今皇宫可都在炎氏手中!”比如若是仁庆帝拖太久以至于让他们这些人有可能见到再度清醒过来的仁庆帝,为避免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做到这份上了!
姚瑾策斩钉截铁道:“放心,炎氏虽然敢做出弑君之事,但也仅限于让大家能猜到是他做的,既然如此,为了不落人口舌,此时皇帝身边必定围绕着众多太医,若是再下杀手,那无异于跳出来谋朝篡位,炎氏手中有嫡长子辰王,如今炎冀刚死,炎家的势力尚未瓦解,炎皇后手中还是一把好牌,没必要出的这么烂。”总不能给旁人拉起勤王之师的理由啊。
“但是……”姚媚儿一想到炎氏居然是因为这件事而……她心里便觉得无比自责,但自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又意识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若是她自责,师父还要费神安慰她,她……姚媚儿沉默片刻,道,“师父,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媚儿先回去了,若是你要去见月云公主,一定要带上媚儿,毕竟那毒药兹事体大,月云公主住在行宫,不可能安心将毒药放在行宫内,多半会随身携带,若是如此,那带上媚儿,有些事就方便多了。”
姚瑾策从小将姚媚儿养大,对于她心底刚冒出来的自责,他自然不会错过,但姚媚儿主动转移了话题,他也不想重新提起,惹得姚媚儿认真去自责,说到底,这件事其实与她并没有什么相干,仁庆帝或许是压抑太久了,所以才会在炎冀身死这样的好消息后失了分寸,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提出此事。但即便不是这件事,仁庆帝恐怕也会做出别的刺激到炎氏的事来:“你说的很对,月云公主随身携带的可能性很大。好了,媚儿早些回去休息吧,师父若是去见月云公主,一定会带上你的。”
知道姚瑾策一诺千金,姚媚儿不再多说:“师父也早些休息,若是精神不济,处理起事来难免力不从心,如今夜已深,很多事也不及布置,师父莫要太累了,不管怎么说,炎氏这步棋还是很烂,好像全然没顾及后果似的。”
姚瑾策赞同的点了点头:“快回去吧。”他到新京就研究过炎黄后的处事风格,此次的动作确实有些异常,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措手不及。
姚媚儿点了点头便走了,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譬如姚媚儿,譬如宗政憬,譬如姚瑾策,譬如慕相,譬如慕慎安,譬如炎跃。
炎府大宅一片惨白,因皇帝骤然昏迷,炎冀的丧事便不那么重要了,原本应该在守灵的炎跃正在自己的书房与才从慕相那里顺利抽身的慕慎安密谈。
五十出头的炎跃原本因养尊处优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却在自己父亲骤然离世的打击中一下子显出老态:“安儿,这次皇后走了一步险棋,恐怕有不少大臣都在暗中怀疑了,皇后素来不是这样莽撞的性子,这次怎么会……她先前连一点口风都没露给我啊!”
慕慎安沉静道:“舅舅,这也怪不得皇后娘娘,外祖这阵子的身体本有起色,却突然离世,难道舅舅就不怀疑吗?外祖甫一离世,陛下就要赐婚玲珑郡主与秦王,扶持秦王的意味如此浓重,恐怕舅舅才丁忧,炎氏便将开始遭遇灭顶之灾,皇后娘娘如何能不着急?”要紧的是,姚瑾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他,他若是不先下手为强,一旦被他那位好父亲知道,素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父亲,不知会不会为了保护那个人的儿子,而对自己的亲儿子痛下杀手?
——所以啊,还是要先让他们自顾不暇才行啊,如此他才能有足够的能力,与他们抗衡。何况,宗政憬想娶姚媚儿?呵,有他在,此事便休想成功!他的人生因宗政憬而表面光鲜实际黯淡无光,又怎能容忍宗政憬江山美人尽在手中?
炎跃确实没想到这一茬,听到慕慎安这样说,神情大变:“你、你是说,父亲他……他是被陛下……可是父亲住的院子守卫极其严密,怎么可能……”
慕慎安轻叹一口气:“舅舅,陛下毕竟是天子。何况,就连身为天子的陛下,身边防卫更加固若金汤,皇后娘娘却还是得手了,所以,凡事无绝对。皇后娘娘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情难自抑,同时也是为了保全辰王殿下和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