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晚之前，我想要你的心，只是试探。可是现在。”小树妖露出一个苍白凄惨的笑容，她说，“赤鸾，我是妖精。妖精要想什么，便会不折手段的去抢，去夺。”
于是，她用他当初在天庭用仙草灵药为她修来的术法，对他出手。赤鸾受了她一掌，惊惧之下奋力抵抗。而小树妖在看到赤鸾也会对她出手之后，更是癫狂，她出手，招招直取赤鸾的心！
在某一个术法出手的时候，赤鸾祭出自己的仙剑。他看到小树妖五指成爪的袭来，用剑向前一送。他想，这一剑，该是会逼得小树妖后退。于是他收回了注入仙剑之上的法力。可是小树妖太过情绪激动，她生生受了赤鸾这一剑。赤色的仙剑，穿透了她的肩头。而她的手，穿进了赤鸾的身体，在赤鸾微微含着泪光的目光下，挖出了赤鸾的心。
“长明……”赤鸾看着溅了他鲜血的女子，轻轻唤出了她的名字。”
“什么最重要，什么最珍贵，什么便在赤炎的心上。树妖挖出赤鸾的心，便看到那心上，那最灵透的心的，最深处，有两个字，长明。故事中的那个小树妖，叫做：长明。”谢自意的声音低下来，沾染了悲伤的气息。
我顿住，停住了牙齿的咀嚼，口中的酸涩蔓延开来。长明果的名字，居然是来自那个树妖的名字吗？
我忽然觉得心里堵得很是难受，这世上岂有神仙哉，可这个故事又是如此的悲伤。奇怪的是，赤鸾是为何撑死了也不愿意让长明吃他的心？他那般的爱她，什么都可以给她，为何除了这颗玲珑心？
我看向谢自意，谢自意唇角缓缓漾开一个洒满苦涩的笑意，道：“你吃着这长在树上的赤鸾心所化的果子，还不明白吗？”
我心上咯噔一声，赤鸾还是含了苦心。
谢自意接着似叹息道：“那满是灵仙灵气的玲珑心，不是不给她，不是不愿给她。而是，不能给她啊！妖精贪仙泽，便已经是妄念了。那掌管天地灵物的仙尊之心，又岂是一个小小树妖能消受得了的。这世上的好东西，太多，太好，可也要看，自身是否能够消受。赤鸾知道，若是那树妖真的吃了他的心，便是当真再无活路了。于是他拿的都是极好的灵物给树妖，从不吝啬，从不藏私。他把对她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可惜，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心。他把一切倾付，而她偏偏陷入自己的心魔。在自己的心上告诉自己，赤鸾并不爱她，于是她便杀了他，吃了他的心。而树妖的最后结果是，玲珑心所含的灵气太盛，反而直直的把她的灵元捣碎，将她就地化为原型。本来树妖该是灰飞烟灭，是赤鸾最后用自己的身子，张开双翅，护住了她。从此，这世上，便有了长明树。是赤鸾的心，赤鸾的情，留给人间最凄美的传说。”
在相府的时候，我时常去找铜钱婶那吃食，她闲下来便会同我说说些故事。什么杂鬼故事啦，听人说啦，现世八卦啦，还有就是她的了。她一生辛苦，没有什么学问，可她却含笑着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有了什么传说的东西，往往都让人心生怜惜。
这说的浅显易懂，正恰恰如我刚听了的赤鸾和长明树妖。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它总是留给了这世上，最动人的故事，最感人的深情，最彻骨的深思。
若是树妖长明，能坚定自己的心念，相信赤鸾的真情，相信他们共弃九天的爱情。或许，便是另一个结局。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不过几个瞬息，一个在赤鸾救下长明的那一刻，对上的盈盈的眼。一个在云海共话人间，一个便是在人间长街。赤鸾一身仙衣，跟着她，潜入这十丈红尘，那满城灯火。
他们偷偷扯过狐狸的尾巴，惹怒过猴子显皮毛，也玩儿过老爷爷的泥人，吃过老婆婆做的饼。那时候，人间灯火，漫天星子，无不映照着他和她的眼。巍巍仙途，浩浩红尘，他有一个她。自有风华，自有欢喜。
那时候，所有的悲欢痛苦绝望背叛，所有感情的分崩倾颓，都尚远。
我正唏嘘着，一边把手伸过去拿谢自意掌心的长明果，这次却拿了个空。
我转过头，抬眼看着谢自意，他正把长明果收起来。我觉得他好小气，居然就自己收着了。
谢自意看我愤愤的眼神，桃花眼一瞟我，道：“这长明果是稀有，可是也不能多吃。你吃了五个了，差不多了。”
我便问道：“主子，这果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谢自意嘴角翘起，他缓缓的凑近我，神秘兮兮的道：“你想知道？”
我点头。
谢自意又再次向我确定道：“当真想要知道？”
我道：“是。”
他还不死心，还是继续道：“不后悔知道？”
呃……看他这样子，我……忽然有点儿不想知道了。我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我的肚子，可是，我已经的是吃了啊……我心里默默的哭泣。
谢自意不会故意整我的吧，还讲了一个那么凄美的故事……他是要干什么啊！
我不知不觉已经眼神惶恐，眼泪迷离的看着他。谢自意犹自凑近我，转而在我耳边渐渐的说客一句话，让我垂足顿胸。他慢悠悠的道：“我偏不告诉你……”
我真想一巴掌把他给拍飞了！
我正要控制不住我的手的时候，谢自意忽的起身，径直往那漆黑的泥土处走了去。
我觉得谢自意今天行为有些神奇，忙跟了上去。然后，我看到了更神奇的一幕。
向来有洁癖。不肯弄脏一点儿衣裳的谢自意，居然把扇子往后腰处一插，然后蹲下身子，用他白净修长的手去弄那漆黑的泥土。
这当真的是好神奇的一件事。
并且，他还撕下了一截袍子，包着他花了时间挑出来的漆黑泥土，提着回去。我给谢自意打着伞走在回去的路上，然而，我还是没有完全的反应过来。
谢自意是怎么了，还是那泥土有什么玄机？他要拿回去种长明树？他还留着几个果子，再拿了泥土，不会是真的想要种长明树吧。长明树，有那么容易就给他种了？最重要的是，刚刚我吃长明果的时候，我记得，那分明没有果核啊？
我疑惑的侧过头，看着谢自意的侧脸。跟着他的这些时间告诉我，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我又怀疑起自己来了。
长明果，究竟有没有果核？
一直到回来丑奴府上，谢自意把把泥土放在他平常放重要东西的小箱子里，洗了手，坐下和一杯清茶的时候，他才道：“那是长明泥，只存在长明树周围。看似漆黑，在烧制之后出来的成品却是晶莹剔透，洁白无瑕。更为奇特的是，它烧制出来的材质，似琉璃一般通透，也宛如玉脂一般莹润，是极为特别的。”他说的眉飞色舞，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用长明土烧制的东西，可以保存千年。诶，我忽然想起一个故事，说的就是用长明土烧制东西的故事。”
谢自意今天似乎特别的喜欢讲故事，他扇子，“唰。”的一把抖开，惬意的靠在梨花榻上，眼眸明灭几下，睫毛似蝶翅翻飞。
他含着笑意，似小庭院闲烹一盏岁月茶一般，慢悠悠的道：“传说，在很久之前。有一个烧陶师爱上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家境贫寒，本来和烧陶师该是般配的一对。那个姑娘名叫，桃花。生的也如桃花一般娇艳妩媚，有一个世家子弟喜欢上了她。然后，桃花的家人逼迫桃花嫁给那个世家子弟。你该知道，阿青。”谢自意侧过头，看着我道：“穷苦清贫怕了的人家，若是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们摆脱清寒的生活，他们不会让机会擦肩而过。开始是他们逼着桃花嫁人，后来桃花自己也被世家子弟给的那些金尊玉贵，那些锦绣罗绮给乱了心神。于是，她便狠心的和烧陶师断了感情，欢欢喜喜，心无旁骛的和那个世家公子在一起了。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对荣华的向往，等着做一个幸福的新娘。桃花是开心了，她忘了，也没想过被她抛弃的烧陶师。他的痛苦，绝望，心伤，桃花统统都不知道。”
“人性之中的嫉恨，不平，以及因为深爱而衍生的痴狂，终日困顿着烧陶师。于是，在桃花新婚的那天晚上，他偷偷的装扮入了世家公子家中。他谋划得很是周全，他想到了一切问题，他把桃花偷了出来。烧陶师的爱意已经不能让桃花感动，让桃花付出。桃花只知道指责烧陶师如何如何的毁坏她的美满人生，她的九重华梦。桃花那样伤烧陶师的心，那样的绝情。可是烧陶师还是舍不得，还是喜欢。他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方，苦苦的哀求那个，曾经在他怀中娇笑的，如今穿着极好的喜服的美貌女子。他求她回头，求她看看他的心意，他爱她，胜过那个世家公子。他知道她的过去，他理解她的苦难，他知道她的好的，不好的。可无论好的，不好的，他都喜欢。只要桃花点头，他们可以去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烧陶师的哀求，还是没有让桃花回到从前模样。烧陶师最后张开手臂，抱住了桃花。
他含着眼泪，告诉他心爱的姑娘，他一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会烧陶。他想娶她，于是他用心的烧了很多好的陶来攒聘礼，攒钱想要她过得好一些。可如今，那些钱，再也用不上了。而他，也快要失去她，他会的只是烧陶。听说，长明土烧制的东西，千年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