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她疯了。
她也觉得自己疯了,三天没吃一口东西,也不觉得饿。每天像一个影子一样在小区里晃,天黑了也不回家,顺着小区的石子路转圈,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也不觉得累。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斑点、斑点”,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恍惚间看见那个小东西,从旁边的花丛里跑过来,咬住她的裤脚撒欢儿,可是等到她蹲下身来才发现,哪里有“斑点”的影子?
“斑点”是她的狗,她的狗不见了,确切地说,她的“斑点”三天前不见了。她像疯了一样到处寻找,见人就问:“看见我的‘斑点’了吗?”人家摇头之后,她失望地继续寻找。邻居们劝她:“狗有记性,会记得家门,回家等着吧!它自己会回来的。”
她不大相信,内心惶恐不安,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的“斑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和平时一样,吃过晚饭,她带“斑点”下楼散步。好几年了,她习惯了每天晚饭后和“斑点”一起下楼走走,和“斑点”说说话,发发牢骚,抑或分享一下喜悦。她的男人去世得早,儿子工作忙不常回家,她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她把“斑点”当成儿子一样,走到哪儿就把它领到哪儿,喜怒哀乐都和“斑点”说。
事也凑巧,那天“斑点”看见一楼那家白色的“雪球”,于是没出息地挪不动步了,在“雪球”身边绕来绕去。怎奈“雪球”骄傲得像一个公主,根本不搭理它,自顾自地往前跑,“斑点”追着“雪球”也往前跑,就跑出了小区……
她在后边喊破了嗓子:“斑点、斑点……”可是“斑点”头都没回。等她追出小区,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哪里还有“斑点”的影子?
她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敲一楼“雪球”家的门,有十几次了吧?问题在于,她的“斑点”真的没有了,人家的“雪球”还好好地待在家里,这让她觉得义愤填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明明是自己亲眼看到“斑点”追随着“雪球”跑了,怎么结局是只有“斑点”丢失了呢?
门开了,里面探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睡眼惺忪,长发如水藻一样纠结在一起,睡衣也有些皱巴巴的。她一脸的不耐烦:“我说过多少遍了,真的没有看到你们家的‘斑点’,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她也很生气:“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明明看到‘斑点’和‘雪球’一起跑出去的,怎么你们家‘雪球’回来了,我们家‘斑点’就丢了呢?”
年轻的女人脸上生出愤怒的表情:“你们家‘斑点’没回来,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你看看表,现在是夜里11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把人都搅和疯了,你再闹下去,我叫警察了!”
她也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叫,我才不怕呢!”
年轻的女人鄙夷地说:“我这就打电话,你等着!”
“等就等,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好叫警察来断一下这个案子,看看是不是你捣的鬼。”
那天,争执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警察没来,他的儿子回来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说:“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在这儿吵什么啊?”
她愣了一下,气焰一下子消了,扯住儿子的手上楼,一边走一边叹气:“我也不是真的想和她吵,‘斑点’不见了,你也不回家,我这心里闷得慌,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刚好借着丢狗的事跟一楼的吵两句,就当聊聊天,心里也踏实点。”
儿子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唠唠叨叨,一脸惭愧:“以后别骚扰人家了,一楼没有叫警察,是她打电话把我叫回来的,她说你一个人挺孤单的,让我以后有时间多陪陪你。都是儿子不好,冷落你了,以后有空,我常回来看你,省得以后你对狗比对我还亲。”
她责备儿子:“就会瞎说,你是你,狗是狗。”
明明是一脸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有泪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