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丘少婵便设下一道结界,然后气呼呼地道:“傅远浩与代语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根本是只笑面虎。想我丘少婵在外边混迹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般放肆的奴才!哪有让客人男女同挤一个院子的?”
允昭凌劝道:“算了,反正咱们也不是来游玩的,若能早日查出真相,便能早日离开。”“查?”丘少婵道:“你别看这院里院外这般人少清静,我敢打赌,这院子外边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呢!咱们敢动一步,他们就敢跳出来阻止!”
允昭凌道:“我想,言星他们总归是有法子的。没理由人都进来了,连根发丝儿都扯不出来吧。”“这倒也是。”丘少婵道:“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证明他们心中有鬼。”允昭凌却是道:“如果那些妖尸真与西城有关,甚至与柳城主有关,那言星他岂非两难?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丘少婵一叹道:“虽说是自己的血脉,但柳城主这些年来还真没怎么管过言星。听说他小时候经常被抽得一身伤,受了不少苦呢。我想,言星对柳城主但凡还有半点感情的话,也不会这样大剌剌地带着我们进西罗山了。”允昭凌摇头,“想不到,天下还会有这样的父母。”
丘少婵看向允昭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并非每个做父亲,做母亲的都会疼惜自己的孩儿。但你说地没有错,到底是也生身父亲,若妖尸之事真与柳城主扯上什么关系,想来言星也不会太好受。但愿,一切只是我们的错觉吧。”
“傅远浩与代语凰你都认识吗?”付陌染看向坐在桌边拭笛的柳言星,闻言,柳言星道:“代语凰从前倒是见过,但那时并不起眼。据我所知,他应是个孤儿,性情还有些怪异。想不到几百年不见,他竟已变得如此八面玲珑了。至于傅远浩,家中在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他的性格倒是一向如此,不大爱言语,为人也比较刻板。”
付陌染道:“代语凰心机颇深,我看这山中之事皆是由他说了算。”柳言星道:“那我倒看不大明白了,既然代语凰如此能干,山中的事又是他说了算,怎的名义上还要低傅远浩一头?”随即柳言星与付陌染相视一眼,同声道:“掩人耳目。”
柳言星转而疑惑道:“为何呢?”付陌染一叹道:“言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确定还要再查下去?”柳言星转回目光,默了默,“他虽待我不好,但到底也是我的父亲,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虽不那么正派,也不那么风光霁月,但应也不会如此歪邪。”
“可叶家与他一向无怨无仇,此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柳言星放下手中的绿笛,“我也希望尽早查出真相,自己也能心安。”付陌染道:“可叶家一向与付家有隙,而柳城主又一向与我爹亲厚……”柳言星摇头,“正如少婵所言,叶家不会是这样公报私仇之人,更不会无端构陷至此。倘若叶家真有私心的话,便不会让你我二人一同来查了。”
“只不过……”柳言星道:“我觉得叶家两兄弟尚有未尽之语,多半是顾忌于你我二人。”付陌染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查下去,现了端倪,他们自然也要说出来的。不必多想,歇了吧。”
付陌染正想散了结界,忽听柳言星问道:“当晚……你与叶潇琳究竟发生了何事?”付陌染动作一顿,然后看向柳言星道:“若我说,那晚从头至尾我都没有见过叶潇琳,你相信吗?”柳言星先是一脸诧异,随即道:“我自然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在常悠面前如此维护你。但她明明是在你的别院呆了一晚,而你,那一晚也确实在里边,怎么会……”
付陌染沉默了一瞬,随即道:“虽然有些事情,现在也未查明真相,但跳出整件事来看,便会明白一二了。”柳言星略略思索,不禁凝眉道:“难道是……”付陌染长长一叹,“我也希望不是,也不想相信。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我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柳言星转而道:“昭凌,你打算怎么办?”付陌染道:“顺其自然,只要她安然无恙,我便安心了。”柳言星道:“可她迟早要嫁人,你也迟早要娶妻。从前你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现在呢?你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了,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付陌染道:“我自然不能,但……当日之事太过复杂,我只怕她若随我回到天回城,还会有危险。”柳言星撇嘴,“你当允谷主真舍得呐!我看你们就长期呆在两壶山得了,反正你也是步杀宫的副宫主。”付陌染道:“若她当年真是知晓了什么要紧的秘密,你以为躲在两壶山,她就会没事吗?”
柳言星诧异地看向了付陌染,“她不是……因为魔界的事才去找你的吗?”付陌染一叹,“若真是如此,她就算没见到我,也大可以直说出来。就算不是对我说,对其他人说不也是一样的吗?”柳言星神色凝重起来,“竟是这样吗?”“当然……”付陌染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第二日一大早,代语凰便过来了。待几人用完早膳,便领着几人在山上逛了一圈。西罗山还挺大的,风景也不错,但比之两壶山,还是差了些,似乎少了些灵气。也是,两壶山有遥天这个妖神坐镇,能不灵秀吗?
午膳便在宴厅行接风宴,菜品倒还备地不错,丘少婵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坐下便二话不说开吃了。允昭凌也跟着开吃,反正有个伴。代语凰笑了出来,举杯敬酒道:“几位公子与小姐一路辛劳了,是在下招待不周,在下在此赔罪了。”
代语凰刚想仰头饮酒,就见丘少婵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顿,然后手一转将杯子倒了过来,杯中酒不过些许统统洒了出来。丘少婵将酒杯往桌上倒着一放,继续开吃。允昭凌看向了对面代语凰的脸色,丘少婵这般不给面子,他还是笑容如初。
代语凰放下酒杯,起身向丘少婵一揖,“丘小姐可是在怨怪在下,薄待了小姐?”丘少婵将筷子一放,双手抱臂看向代语凰,“原来代管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代语凰道:“不知在下要怎样做,才能平了丘小姐的怒气?”丘少婵眼珠一转,“代管事一表人才,又能坐上西罗山管事的位置,想来是多才多艺了。”
允昭凌闷头吃菜,人家好歹是个管事,又是个上仙。虽然担着奴才的名分,到底也是奴上奴,看来做为朋友被她坑已经算待遇不错了。代语凰垂眸一笑,“丘小姐过誉了,在下便抚琴一曲,为各位公子小姐助兴,如何?”丘少婵拍了拍手掌,“代管事爽快,便是抚得不好,我等也不会嫌弃的。”
允昭凌呛了起来,连忙饮了两口茶水将噎在喉中的食物送了下去。代语凰在南边坐下,有人送上了一尾琴。代语凰修长的手指在琴上拨了几个音,然后便正式弹了起来,口中亦轻唱道:“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琴音悠扬,歌声轻慢,却相得益彰。不仅丘少婵诧异了,连付陌染与柳言星也挑眉看向了沉浸于音乐中的代语凰。一曲毕,众人都没能及时回过神来。代语凰起身一揖,“在下献丑了。”说完,代语凰坐回了之前的位子,南边的座位与琴也都被收了下去。
代语凰看向丘少婵,“未知,丘小姐可满意了?”允昭凌心想,能不满意吗?丘少婵定然为这惊人一曲给打动了。果然,丘少婵将覆着的酒杯倒了过来,然后又自斟了一杯酒,“代管事果然人才出众。”代语凰的那杯致歉酒也总算敬了出去。
允昭凌起身离开宴厅方便,回来路过折廊之时,竟与代语凰迎面相撞。代语凰连忙后退两步,一揖道:“是在下莽撞了,允小姐见谅。”允昭凌古怪地看了代语凰一眼,“无妨。”代语凰松了一口气,越过允昭凌而去。允昭凌正待起行,忽觉脚下有一物。
允昭凌低头一看,只见是个粉粉绿绿的荷花结。允昭凌矮身捡起细看,此结编地十分细致生动。允昭凌连忙朝华灵道:“请代管事回来。”“是!”华灵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代语凰走了过来。代语凰向允昭凌一揖,“不知允小姐有何见教?”
允昭凌将手中的荷花结递向代语凰,“代管事的东西掉了,我看这荷花结手工甚好,又为代管事随身携带。想来定然是代管事珍爱之物,切莫再随意落下了。”代语凰伸手接过荷花结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允昭凌的神色,随即垂眸道:“多谢允小姐,此物对在下来说,的确十分之重要。”
允昭凌含笑一颔首,转身而去。代语凰直起身看向了允昭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主子。”华灵向允昭凌道:“那个代语凰古古怪怪的,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自然。”允昭凌道:“我一个小仙感觉不到他的踪迹很正常,可他一个上仙居然会没察觉到我这个小仙,还迎面撞来,自然是奇怪地很。”
允昭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荷花结,默了默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若叫少婵知道了,又是一场事非。”华灵应诺。丘少婵闹腾归闹腾,看事还是比较透彻的。
“女红?”丘少婵摇了摇头,“咱们是以修仙为主,男女都一样。女红一技,并不列为修仙之课。除了那些家境不太好的,会学一学,绣些或编些东西出来补贴家用。又或是家规极严的人家,也会特意请人教习家中女儿女红之技,但也不十分严格,不过是赚个才艺双全的名头罢了。”
允昭凌默了默,又问道:“那……可有男儿家学习女红的?”丘少婵笑了出来,“昭凌,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天回城的男子们,自然都以能晋升仙力为荣,怎么会碰寻常女儿家的东西?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问及这般奇怪的问题来啊?”
允昭凌转身道:“左右睡不着,我去上边修习一会儿仙力。”丘少婵打了个呵欠,“那我不陪你了,我困得很,先歇了。华灵,好好看着你们家主子,若有异动,立即提醒我们。”华灵应诺,伴着允昭凌出了屋子,然后飞上了屋顶。
允昭凌在屋顶盘腿坐下,闭上双眼,缓缓运起了体内的仙力来回打转。白日里的事,始终令她静不下心来。她总觉得,代语凰是故意跌落了那个荷花结,为何?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吗?这又是为何呢?难道说,自己以前见过代语凰,又或者是那荷花结真正的主人?
“在想什么?”耳旁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允昭凌回过神来,果然付陌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允昭凌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体内的仙力,然后一叹道:“我突然很想找回我那丢失的五百年记忆了。”付陌染看了允昭凌一眼,“若是从前……有不好的记忆,也无所谓吗?”
“不知道。”允昭凌道:“但同样也会失去很多珍贵的记忆吧?如果是你呢?”付陌染摇头,“固然有难过的时候,但也有美好的时候,我自然不想失去。”允昭凌一点头,“嗯,回去便让遥天想法子。”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山下火光点点,随即喧闹声起,且一阵大过一阵。两人站起身飞下了屋顶,柳言星与叶家两兄弟也披衣出了屋子。“发生何事了呀?”丘少婵睡眼惺忪地拉开了门,愤愤道:“这才刚躺下。”不一会儿,院中小奴周览近前禀道:“禀诸位公子、小姐,魔界的人闯进来了。”
几人都是一阵诧异,丘少婵道:“这么容易?我看你们拦我们几个的时候,拦地挺好呀。”周览低垂着头,不敢答话。柳言星道:“既是如此,我们也过去看看。”几人交换了眼色,心领神会。不待周览说什么,允昭凌、丘少婵、柳言星、付陌染、叶潇简与叶潇羽并世幻、华灵便一同飞出了院子。
八人一飞出院子,果见四周倏然出现了不下数十人,并迅速将八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朗声道:“诸位公子、小姐,眼下魔界闯山,甚是危险,还请诸位暂时呆……”那人话未说完,柳言星便飞出一道仙力将那人击出了老远,“魔界闯山,我等身为天回城的仙师、仙君,岂可坐视不理!今日谁若再敢阻拦,我便当他是魔界同伙,绝不留情!”
说话的人稳住身子,向柳言星一揖道:“属下等也是奉了两位管事之令,得罪了,公子!”说着,数十人齐齐地拥向了八人。允昭凌等人各自使出武器,付陌染、叶潇简与世幻三人挡在最外围,柳言星、允昭凌、丘少婵、叶潇羽与华灵五人趁隙击打实力相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