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次到哀家的宫中来总是穿的很是朴素，皇上，你当真没有看错人。”
李太妃的眼神中似乎是有星辰慢慢地划过，很快地就变成落在华清脸上的细碎敌意，华清只是微微地欠了欠身子，说道：“臣妾知道李太妃最是清简，如今刚掌后宫，自然有些事情不懂，自然要照着李太妃您的吩咐来。”华清的话不卑不亢，原本已经带着一些不尊的意思了，只是那牧褚也只是淡淡地笑着，不说话。
“皇后的意思可不是以后就不需要学着哀家了吗？”
李太妃也只是开玩笑一般地说着，安平姑姑已经将茶盏端到了华清的身边，扑鼻的香味瞬间从茶盏之中溢了出来，华清知道，这便是李太妃最喜欢的金骏眉了。
“李太妃，您不需要这样与皇后较真，她原本也是个性格耿直的人，但是孝心还是有的。”
牧褚说着已经慢慢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
“哀家自然知道，要不然今天你就不会带着皇后到哀家的慈宁宫中来，选秀女这样的事情，只要是让内务府主持操办了便是可以的，偏偏还要来问哀家这个老婆子，可见你与皇后是真的有孝心的。”
李太妃说着，轻轻地看了一眼华清，看到华清脸上有些冷峻的表情之后，心中也暗暗地笑着。
“原来皇上与李太妃刚才正谈论关于选秀的事情呢。”
华清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内心的尴尬，强颜欢笑地说道。
“正是了，皇后，朕很多事情总有千头万绪，这件事情，便要由你来多挂心一些了，到时候李太妃能在旁边指点一二，自然是更好的。”牧褚说着放下了茶盏。
“是，臣妾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
华清的眼神有了冷峻，原来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终究是要来了，所谓的大选是给她自己找来了源源不断的麻烦，如此看来，西宫的那一个西凉楚燕也不算是什么了。
“凡届挑选秀女之期，都由户部行文各旗都统，将应阅女子年岁等逐一呈报，由族长及本人父母带秀女送至紫禁城的神武门，这算第一次挑选，这个过程原就已是十分繁杂，再加上原本就是最基础的一次选择，就更加要上心一些了。”李太妃轻轻地说道。
华清的心思却是被更加久远的事情给牵引了，想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现在正是李太妃在与自己说话，便连忙点头说道：“是，李太妃。”
李太妃似乎毫不在意华清的这个反应，缓缓地说道：“户部与内监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皇上若觉得不放心，最好要拣选合适的，可信任的人来，才是最好的。”
李太妃说着，轻轻地看了一眼华清，露出一丝微笑，“哀家倒没有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么多年轻貌美的秀女重走从前哀家走过的路，皇后，以后这样的好日子你倒要经常看到了。”
李太妃的声音这样轻柔，可在华清听来却是十分地刺耳，她只是笑着也点了点头，说道：“是，李太妃。”
“皇后明白就很好，确定了初选的名字之后，凡经太监挑选记名的秀女须再行选阅。哀家放眼朝堂上，总有不少功臣的后代，哀家知道他们都是尽忠职守，还希望皇上不要伤功臣们的心啊。”
李太妃轻轻地看了一眼牧褚，只见他的神色间似乎有浅浅的笑意，便也想到了从前牧褚对自己始终是有着芥蒂的，如今又动辄谈到了朝堂之上的事情，便也知道让牧褚不开心了。
“李太妃果然是耳听八方，这样的权衡之术也要提醒朕。”
牧褚的意思似乎不明，只是华清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便是觉得十分痛苦。
“身为慈宁宫的李太妃，自然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且不说皇后才刚刚执掌后宫之路，就是以后，哀家也是要多看着点后宫的，雨露均沾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李太妃不动声色地说。
华清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却已经是不满了。
“李太妃，这样大选下来，当真要耗费不少精力，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朕的内务府也缩减用度，一时要用这么多人力物力也不好办，不如这次就从简，也算彰显我们天家的恩赐，不知道李太妃您是怎么想的？”
牧褚虽然在询问，可语气已是不容置疑的，李太妃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自然是有大胸襟大气魄的君主，只是这秀女大选原也不是儿戏，若皇上觉得后宫中开销已经很大，倒不如让皇后做个好的表率，让以后的宫嫔知道怎么节俭着度日，不是更好吗？”
李太妃的眼睛转了一下，说道：“若是在国之纲本的事情上显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就是让天下人笑话了吗？异族恐怕好要以此为突破口，进犯我们国家。”
牧褚的眼神间突然闪过冷冷的意味，随后变得暧昧不明，“李太妃，若要说到边疆的将领，您振臂一呼就能周全了，何必需要朕的这个选秀门面呢？”
牧褚笑看李太妃，李太妃的脸上闪过惊愕：“皇帝，你……”
李太妃的表情僵硬起来，而另一边的华清则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细细地品尝着茶杯中的香气。
“李太妃，当年将您接近宫中的时候，朕就是将您当做母亲来看待的，所以很多事情就说得更加亲切一些，希望李太妃您不要介意。”牧褚笑着说。
李太妃轻轻闭上眼睛，有一些冰凉的液体从心上滑过，她强颜欢笑着说：“是，皇帝，这些你一直将哀家当做李太妃一样供着，像菩萨一样，尊着奉着，哀家怎么不知道呢？”
李太妃的心中苦涩，这些年，纵然自己与皇上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母子情意，可是为了江山，她还是花了许多心思在里面，可牧褚总对自己有疏远感，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一次皇额娘，她这个李太妃难道不是牧褚为了保全自己孝顺的面子，供奉着的吗。
“李太妃，您知道便是最好的。”牧褚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太妃才慢慢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自己对选秀有了主意，哀家就什么也不说了，后宫之中，哀家也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可以去挂念了，只是希望皇帝在斟酌妃嫔的时候能多权衡一下。”
李太妃的眼神慢慢地变了晦暗，过了好久才说道：“你们自己有了主意就好了，哀家终究老了，不中用了。”李太妃的语气里全部都是暗淡，好像是被人遗弃的老母亲一样，再也没有当初年轻时候的气盛模样。
“李太妃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刚才您不过说了两道选秀女的工序，朕怎么记得还有第三次的终选呢？”
牧褚的语气里面有着挑衅，李太妃手中的佛珠已经慢慢攥紧，似乎在颤抖，安平看在眼中很是心疼，连忙笑着说：“皇上，李太妃这么大的年纪了，自然已经记不住这么多的事情了，不如就让奴婢来复述吧。”
安平的眼神里面带了心疼，李太妃的后背并不像原先那样笔直，倒像一株行将就木的树木，成了萎靡之态。
“是朕考虑不周到，这样的事情也不需要安平姑姑亲自来做，到时候会有内务府的人来回禀皇后的，也是省去了您的一番口舌了。”牧褚轻轻地说着。
李太妃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只因为自己在不断地克制愤怒，所以即便是双手颤抖，也装作笑容自若的样子，她环顾了一眼宫中众人，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在听，但是每个人又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皇上当真是体恤，安平，还不快谢过皇上。”李太妃轻轻地说道。
“谢过皇上。”
安平打了个千儿，牧褚只抬了抬手，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李太妃的清休了，朕与皇后要回了。”
说着，牧褚已慢慢地站了起来，在一旁的苏公公已将手中的披风慢慢地披在了牧褚的身上，华清看到了，也连忙站了起来，膝盖似乎有一些酸软，但心中却很痛快。
拜别了李太妃之后，牧褚才与华清慢慢地走着，秋天的黄昏里头有着不一样的韵味，华清感受着来自牧褚的心跳声，笑着说：“皇上，可是要去臣妾的宫中去坐一坐呢？”
牧褚轻轻地偏过了头，想了一下，说道：“也好，朕很久没有吃到你宫中的小吃了，最近嘴巴很馋，便也去坐一坐吧。”华清脸上的神色完全无法隐藏，笑着说：“难得皇上惦记着这么清楚，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牧褚脸上的神色慢慢地变得深沉起来，他说道：“皇后说的是什么话，后宫之中你的景仁宫是最好的去处，你的小厨房可要堪比朕的御膳房了，朕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牧褚的声音里面总有深沉的声线在里面，听起来似乎要让人窒息，华清听着虽然觉得慌乱，可终究还是笑了笑，说道：“皇上给的这些，臣妾自然要感激，后宫中有什么不是皇上的呢，不能这么分你的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