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孩子是我的，你永远都带不走，现在，我的家族中也没有人了，我也不担心受牵连，索性就是脖子一横的事情。”
沈佳音仓皇地笑着，这大概是这一辈子她过的最糟糕的一天了。
和心爱的人决裂，掉入了命运循环往复的陷阱中，沈佳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牧褚对自己的爱，将成为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奢望了吧。
“你就这么看轻你自己的生命么。”
牧褚说。
“你给我听好了，我并非是看轻自己的生命，而是，我不愿意为任何人惜命，从今天起，我要为我自己而活，你明白么。”
说着，沈佳音在牧褚那暧昧不明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沈佳音忘记，自己是怎么在长街上走着的，所有的人看到她，都是心照不宣地绕着她走，没有人跟她请安，她像是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孤魂野鬼一样。
到了自己的府里头的时候，沈佳音才告诉自己，终于是到家了，终于是到家了，她终于是可以安心地倒下了，便是这么想着，沈佳音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是被烛光给晃亮了眼睛的，萱宜支着下巴坐在那里，鼻子里钻进来了桂花糖水的味道。
“小姐，小姐，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萱宜看到沈佳音醒过来，竟然喜极而泣，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毛毛躁躁的，担心以后离了我，你反而是没有人要了。”
萱宜看到沈佳音一张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顿时就觉得自己的眼中盛满了泪水，他低着头：“小姐，你现在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这样糊涂，萱宜从进入沈家的那天起，就是您的人了，萱宜是肯定不会再和别人一起的。”
沈佳音看着萱宜，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猜忌，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有这种揣测，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她还是沉沉地说道：“萱宜，你有没有背叛过我。”
全世界都好像是滚落了冰霜雪一样的，萱宜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才问道：“王妃，您说什么。”
“不要叫我王妃了，我从此之后也不是什么王妃了，我就要你一个解释，你到底，有没有背叛过我。”
如果说心中想要和沈佳音平起平坐的念头有没有过，萱宜肯定是有的。
当看到沈佳音就能和牧褚平起平坐，能与他享受举案齐眉的恩爱，萱宜的心中怎么能不恼呢。
所有的女子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春闺梦里人，难道她就不行。
那么说到背叛。
这两个字太过于沉重，萱宜到现在都在想，如果沈佳音没有这样的地位，没有雷打不动的宠幸，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给她抛出橄榄枝来，是不是，她真的会做出为人不齿的事情。
“你怎么沉默了，是不是有。”
沈佳音有些虚弱地说道。
“小姐，苍天可见，我萱宜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萱宜这才晃过神来，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沈佳音的面前。
“我如今已经不中用了，你也不需要忌惮我，蒋语瑶早就算好了我的所有的退路，我知道，自己不一定是能逃过这一劫，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够看清楚自己身边的人，我是不是就是太悲哀了，若是你也知道怎么可怜我的话，就和我实话实说吧。”
沈佳音说。
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萱宜的攥紧中伸出来，她觉得脏，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脏透了，在自己想着要为蒋语瑶求情的时候，她却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而自己的行踪是如何被出卖的，如果不是萱宜，谁还能知道他们所有的踪迹。
“小姐，我知道您现在肯定是存了许多的疑惑，但是我肯定不会出卖您的，从沈家覆灭的那一刻起，萱宜就更加无家可归了，我不是畜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说着，萱宜早就是泣不成声：“如果小姐真的不愿意相信，那我也可以以死明志。”
沈佳音笑道：“现在死亡这件事情都已经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么，怎么也是你可以随便说出口的，我本来也不想为难你，如果在这个时候还将你的性命害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萱宜听着，总觉得沈佳音是在交代遗言一样的，忙说道：“王妃，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事情总是会过去的，五皇子对您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我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但是我没有想好你的。”
萱宜知道，如今自己是很难再打开沈佳音的心房了，不如就将从前隐晦的思想都说出来：“从前，奴婢是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和您互称姐妹，成为五皇子身边的人，是不是要好一点。”
沈佳音微微地挑眉，看着面前的这一个人，脑海中倒是从前和牧褚相濡以沫的日子。
“后来我才发现，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我能在小姐的身边，就算是一辈子的奴婢，有什么要紧的，所以也干脆平了心思，想要成为您生命的支柱，如今小姐若是真的怀疑我的话，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萱宜说着，已经停止了流泪，沈佳音这些年的辛苦，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沈佳音没有了接下来的勇气，一个大小姐都活的这么难，更何况是他这命如草芥的丫头呢。
“好，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沈佳音终于还是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某个部分被狠狠地戳中了，他握住了萱宜的手，啜泣了起来。
“小姐，您真的不要这样一蹶不振，您若是任凭自己沉沦在悲伤中，也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蒋语瑶那个贱人，现在不知道是如何地开心呢，您真的想要这样么。”
萱宜说。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蒋语瑶的目的根本不是让牧褚给治罪，而是要让牧褚对我死心，我知道，牧褚从来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女人，但是我竟想不到，在他看来，我不过是玩物罢了。”
沈佳音说着，眼神失落。
“若是在气头上的话，没有人不会说的重一点，更何况，现在什么事情都是针对了您来的，小姐，您一定首先要在姿态上放低，才行啊。”
萱宜说。
“放低？我沈佳音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过，我且问你，我为什么要容忍一个男人诬蔑我的忠贞。”
又来了。
萱宜虽然知道自从那一场大病之后，沈佳音的心性和从前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姐不像，倒是多了很多的刚烈在里面，但是事到临头，问这样愚蠢的事情，究竟对谁有好处呢。”
萱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不能这么算的，如今您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您所有的荣宠都在他的手里头握了呢，您难道还想着能不依附于他么。”
就像是一阵冰水突然之间就从沈佳音的头顶上浇下来，沈佳音突然之间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了，自己在这里，从来就没有被当做真正的人过，他只是物品罢了。
“我听说，我们的邻国，就不会这样，男人和女人始终是平等的，你说，如果我能离开这里，去了那个地方，该有多好。”
沈佳音突然吃吃地笑了。
萱宜听了，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了一眼，忙捂住了沈佳音的嘴巴，说道：“小姐，您是再说什么样的傻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讲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您岂不是要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么。”
沈佳音冷笑道：“我的处境还能更糟糕么，做不过就是一死，我也不愿意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萱宜无法明白沈佳音心中的苦涩，她只能悲伤地说道：“小姐，您一定是难过糊涂了，才会什么话都没有想好了说。”
“谁说我想不明白了，我告诉你，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想要将牧褚杀死。”
萱宜目瞪口呆。
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母性光辉的女人，为什么到头来，竟然是这么暴戾的一个人了呢。
“王妃，我真的求求您，这样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就算是您不为自己考虑，您也得加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沈佳音想，孩子，是啊，还有孩子。
牧褚都已经将这孩子当做可有可无了，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刚才想着如何和牧褚同归于尽的想法，不过是在脑海中兴风作浪了一会儿，就被沈佳音的身体内更加隐忍的爱意给翻滚去了。
沈佳音终于知道，爱一个人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软肋，她囚禁于中，不得自由。
“萱宜，你知道么，牧褚说，我的孩子如果出生了，是要滴血验亲的，他恐怕是觉得，这孩子也不是他的吧。”
沈佳音带着哭腔地说着，眼球上早就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萱宜看着沈佳音这么痛苦且扭曲的脸，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五年后——
牧佳四年的除夕夜，天凤城的宫墙内，新君牧褚缓步于前往凤藻宫的青花石阶上，他刚和朝臣见过，如今已卸去龙袍，只着一件素丝紫袍，神思忧愁。
冬季的天凤城很是肃静，若没有宫人每个时辰报时，只听得见一群叫嚣的乌雀划过头顶的聒噪声音。
“皇上吉祥。”
才到凤藻宫外，便看到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领一众宫人跪拜在门口，冬雪还没完全融去，女子娇弱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牧褚微微地皱起眉头，刚才，群臣跟他参奏过了此女子的不好，也说了让他留在宫里头的许多错处，牧褚心烦意乱。
这些年来家，对邱水国的压制已颇有成效，可阮若水始终是长在牧褚心中的刺。
无法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