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轻柔,
扁鹊手紧紧攥住瓶颈,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谁在装神弄鬼。”
说完,带着恨意的目光转向李白。
李白受惊吓般后退了一步。
韩信就在李白身后,抱着长枪,背靠在石壁上,一脸平静地望着扁鹊。
“越人,是我,子休。”
温润的嗓音凭空响起,带着一丝无奈。
扁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我怎么记得这是个死人的名字。”
蝴蝶翩翩飞舞着,将扁鹊团团围住。
“越人,相信我,我还活着,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
“你不必与他们两个为敌。”
扁鹊眼神空洞,依旧执拗,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说完,眼睛不自觉地瞥向身后冰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庄周”。
半空中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坚定地说道,
“我没有违背我们的约定。”
扁鹊的手指僵了一下,
“约定是什么你也知道?”
那声音柔柔地笑了,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子休啊。”
“一直,永远,陪你到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话音刚落,扁鹊不知怎么地,脸色骤冷,聚拢在一起的蝴蝶被打散,那声音戛然而止。
蝴蝶纷纷落地,像极了凋零的花朵。
“呵,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韩信伸手,一把拽住李白的后衣领拉到自己身旁,警惕地望向扁鹊。
扁鹊却没了下一步动作,蹲下身,一只一只地,把地上那些蝴蝶的尸体捡了起来,捧在掌心,动作轻柔,好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月光柔柔地洒下来,庄周偏着头,在扁鹊背上睡得正熟。
扁鹊手中的珠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结界裂缝蜿蜒在扁鹊前进的方向。
扁鹊的步子又轻又稳,感受着后背上的人的喷在自己后颈上的鼻息。
这家伙,是不是又轻了。
扁鹊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是在背着一个正处在生长期的少年,说是像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也不为过。
轻飘飘得好像没有重量。
啧,吃的饭都吃到哪去了。
扁鹊腹诽着,迈的步子依然平稳。
弯月当空,升到了头顶。
扁鹊轻轻地把庄周放到床上,还不忘给他拉上了被子。
烛火光芒昏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扁鹊低头望着庄周,手僵在被角上。
刚才庄周好像变得透明,他似乎透过庄周的头看见了枕头的纹路。
扁鹊晃了晃头,觉得是自己的幻觉。
给庄周掖好被子,又望了庄周许久,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翌日,正午。
庄周“乖巧”地坐在桌前等待着扁鹊的喂食。
扁鹊面无表情地把一盘盘色彩鲜明看着就极有食欲的菜品摆上桌子。
不一会,竟摆满了整个方桌。
庄周目瞪口呆,
“越人,这是今天你做的?今天,可是什么特殊日子?”
“不,你要把这些全部吃掉。以后,日日如此。”
庄周哭丧着一张脸,
“我会被撑死的。”
扁鹊没听见一般,盛了满满一碗白饭,“咣”地一声砸在了庄周面前,一脸淡漠,
“全吃掉,不够还有。”
庄周看向扁鹊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越人,我做错什么了吗?这是你最新思考出来的折磨我的方法?”
“吃。”
扁鹊的声音极有威力,不给庄周废话的机会。
庄周缩了缩脖子,拿起筷子,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
庄周扫荡一般吃完一碗饭之后,桌上的菜还剩很多,扁鹊上下打量着庄周,一把夺过空了的饭碗,不等庄周说话,又盛了满满一碗,“咣”地一声砸到庄周面前。
庄周抬眼看了扁鹊一眼,扁扁嘴,吃了起来,不过速度慢了许多。
良久,庄周如释重负一般把空碗摆到了桌上。
扁鹊眼疾手快,
“咣”,
又是一碗装得满满的白饭。
庄周眼都直了,声音结巴了起来,
“越人,我……我做不到啊。”
扁鹊眸子微眯,周围空气气温骤降。
庄周立马怂了,端起碗,一声不吭,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无力地把碗放到桌上,右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艰难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越人,来,我跟你说,我把我仅剩的一些碎银子埋在了山顶最大的一棵桃花树底下了……”
扁鹊抬眼,瞥了一眼庄周,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庄周艰难地咽了一口堵在嗓子眼的饭菜,半睁着眼皮,
“我怕我将不久于人世,最后一点财产也没谁可传承下去,只好托付给你了。”
扁鹊毫不动容,
“撑着了?”
庄周瞬间点头如捣蒜。
“把这碗吃干净。”
庄周发出一声哀嚎,“呜,难道我要成为第一个撑死在青丘的人吗。”
扁鹊隐去了嘴角的笑,一脸正色,
“以后你每顿都要吃这么多,最低三碗,最多不限,看你那小身板,轻得都快没有了再不多吃点,我怕你都要退化了。”
庄周一脸惨淡,生无可恋,
“越人,我跟你商量个事。”
“不行。”
“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你就说不行?”
“这半碗必须要吃完,至于以后……”扁鹊沉吟一声,“看表现。”
庄周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他想说的全被扁鹊猜到了。
果然,最毒医者心啊。
庄周绝望地端起碗,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
扁鹊背过身去,眸子里尽是笑意。
最后,以庄周被三碗饭撑得半死,整桌菜剩了一大半而告终。
庄周吃完饭后,瘫在床上不想动。
扁鹊搬来一把椅子,悠闲地坐在床边翻着医书。
“水。”
庄周低声懒散地说道。
扁鹊眸子闪了闪,把医书合上,起身端来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水。
水里溶解了他研磨好的第二课药丸。
庄周仰头“咕咚咕咚”的把水一口喝干。
扁鹊不动声色地接过空杯子,放在一旁的小床头桌上,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
庄周这回觉得胃里更涨了,索性坐了起来,唤出几只小蝴蝶,玩了起来。
扁鹊把目光从医书上移开,牢牢锁住被蝴蝶环绕的庄周,
庄周剜了一眼扁鹊,似乎对扁鹊强迫他吃下三碗饭怀恨在心,
“我叫出来的,怎么?”
扁鹊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手肘拄在膝盖上,撑着头,眯眼望向庄周,
“你到底在修行什么邪教的法术,能随便召唤出来蝴蝶,甚至连神兽鲲都听你的?”
庄周转头看向扁鹊,
“听不懂。”
庄周一时语塞,白皙的脸有些尴尬的红。
扁鹊嘴角勾起,
“继续说。”
“听不懂你还要我说?”
庄周睨着扁鹊,脸色依旧泛着红。
“那你就换我能理解的说。”
扁鹊不知怎么,今天似乎格外有耐心。
“那就这么说吧,你可以说庄周是一只蝴蝶,也可以说庄周是一个人,蝴蝶与人共生,共用一个灵魂。”
“蝴蝶也有你的意志?”
庄周沉吟良久,
“可以这么说,但稍稍有些不同,现在你看到的我,拥有大部分意志,所以我能支配那些仅是一些残缺意志的蝴蝶们。在梦境里依旧如此。”
扁鹊眸子眯了眯,
“那你一直把你的灵魂分出去,不会魂飞魄散吗?”
庄周微微笑了,
“会回来的。”
扁鹊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鲲,他是我梦境里的伙伴,我只是把他从我的梦境里叫了出来,废我老大力气了。”
说到这,庄周还带着一丝幽怨。
扁鹊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这个能力,还真是方便,能够入侵人的梦境,那岂不是所有的秘密都瞒不住你了。”
庄周得意地笑了笑,
“所以我说啊,世间万物的兴衰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扁鹊看着庄周得意的样子,五官都柔和了起来,
“还好我不需要睡眠,不然所有秘密都要被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