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天的这一层,韩信却感觉一阵阵冷风吹来。
李白紧咬着牙关,费力地站了起来,却感觉身上有千斤重,还没站稳,就跌了下去,单腿跪着,用青丘剑艰难地拄着地。
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着,
“扁鹊,你大爷。”
扁鹊微微扬头,脖子上狰狞的伤疤暴露地更加明显,语调因为疑惑而上扬,
“我大爷?”
韩信看着李白挣扎的样子,心中不忍,转头,目露寒意,
“扁鹊,不要太过分了。”
扁鹊碧绿的眼珠转向韩信,嘴唇微动,
“什么样,算不过分?”
韩信站在原地,长枪不知何时已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枪尖反射着寒芒,
“扁鹊,我们此次来是受一个人所托。”
“哦?”
扁鹊被韩信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若放了他,我就告诉你具体是怎么回事。”
扁鹊与韩信对视良久,久到韩信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喃喃开口,
“我要是说我没兴趣呢?”
韩信的脸瞬间僵住,眸子里散发出杀意。
扁鹊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石子向李白脚边的一颗极不起眼的石子投掷而去,石子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瞬间结界被破坏,李白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这才站了起来,韩信立马凑到了李白身边,检查李白有没有受伤。
“你们太自作多情了。”
“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玩。”
扁鹊淡淡地瞥了一眼李白和韩信,头也不回地朝宅子里走去。
“吱呀”,大门被推开,扁鹊抬腿,黑色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舞,迈进去,并未关门。
韩信见状,立即拉着李白,迫不及待地冲大门里跑去,还不忘回手关上大门。
院子里。
扁鹊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认真地端详着,石桌上摆放着几种长相相似的草药,摆放得十分凌乱,似乎是正研究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李白和韩信安静地站在扁鹊身后,也不出声,虽不是第一次来扁鹊这里,但能够细细打量这个小院还是头一回。
小院里郁郁葱葱,长着各式各样的青翠的植物,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院墙的一角有一小块药田,被木制栅栏围着,生机盎然。
这里与外面的燥热完全不同,仿佛就是硬生生被划分出一块空间,凉爽又不感觉到寒意。
扁鹊全身心投入到医术之中,一声不吭。
韩信与李白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打扰到扁鹊。
三人就默默无言地僵了许久。
李白的大尾巴不耐烦地晃来晃去。
最终还是韩信先开口,
“呃……扁鹊,我们来这里确实是找你有要事。”
韩信尴尬地咳了一声,手肘捅向李白。
李白大耳朵微动,眼角瞥了一眼韩信,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扁鹊,一个叫庄周的人托我们来带你去见他。”
不知怎么回事,扁鹊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把医书拍在桌子上,扭头看向李白,声音仿佛冰冻三尺,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韩信一手把李白护在身后,眼眸微眯,警惕地盯向扁鹊。
李白直直地与扁鹊对视,他亲眼看见扁鹊那了无生机的碧绿眼眸中散发出了光亮,却犹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扁鹊的声音淡漠,声音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一个死人,如何托你们来找我?”
韩信嘴角勾起,
“这么看来,你和他不止认识。”
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了几只蝴蝶,蝴蝶通体淡蓝色,翩翩起舞,环绕着扁鹊上下翩飞。
“这里,从来不允许进入蝴蝶。”
扁鹊的声音冷漠,指缝间悄无声息地露出了几根银针。
手起针落,准确地刺向翩翩飞舞的蝴蝶。
蝴蝶们毫不知危险降临,依然在上下翻飞着。
转瞬间,蝴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纷纷落地。嫩绿的草地仿佛盛开了蓝色的花朵。
韩信嘴唇抿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闭口不言。
李白望了望韩信,犹豫再三,才开口,
“扁鹊,你何必与几只蝴蝶过不去,我不知你和庄周有什么过往,但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拼命维护自己经营许久的冷漠形象,我知道,你听到了庄周在找你之后,你的心,活过来了。”
李白说完,韩信就冲李白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李白望了一眼扁鹊,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扁鹊听到了李白的话,咧开嘴,笑了。
碧绿的眼眸空洞无神,配上他脸上的笑容,简直阴森得可怕。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最好离开这里。”
“不然,那几只蝴蝶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白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韩信一记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韩信不动声色地拉扯着李白往大门走去。
在走出大门之前,李白回头望了一眼扁鹊,扁鹊黑色的身影站在草丛之中,脚边零散地躺着几只蝴蝶的尸体,画面无端地就让人产生一股寒意,李白开始怜悯起这个绝世神医来。
韩信拉着李白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随手拔下一根草叶,叼在嘴里,呈“大”字形仰躺在草地上,草叶随着韩信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李白强忍着要把草叶拔出来的冲动,对韩信说道,
“我们就这么呆着?你跟庄周的约定怎么办?”
韩信对李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急不急,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白看着韩信,一脸莫名其妙。
“哎呀,狐狸你真是笨,”韩信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草叶上下摇晃着,“你想啊,那扁鹊绝对心里有鬼,要不他看见那蝴蝶干嘛急着灭口。”
“那蝴蝶怎么了?”
“那几只蓝色的蝴蝶就是庄周,啊,也不该说是庄周,应该说是庄周的一小部分灵魂,”韩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是庄周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在我身上放了几只蝴蝶,潜伏了那么久,才在扁鹊那露了出来。”
“那这跟扁鹊有问题有什么关系?”
韩信一副高深的样子,饶有意味地看了李白一眼,扔下一句,
“到晚上你就知道了。”之后,就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了。
李白气不过韩信,干脆把狐裘盖在身上,侧躺着打算睡觉。
山风十分凉爽,但周遭的空气却着实灼热,李白出了一身的汗,但好在山风刮来,卷着草木的香气,吹掉身上冒出来的汗。因为一夜没合眼,都在赶路的缘故,李白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变得均匀,韩信侧目看去,不禁轻笑,
“狐狸,胆子也忒肥了,敢在草地上睡着,这万一要是有别人路过拐走你可怎么办。”
韩信食指挑起李白一绺紫发,
“不过,还好有我。”
月亮高高地悬在天空。
韩信急促地推搡着李白。
李白从熟睡中醒过来,睡眼惺忪,皱着眉,不满地嘟囔,
“干嘛啊,这刚几点?离上学还早着呢。”
“上个鬼的学,快起来,扁鹊要跑了。”
韩信一巴掌拍上李白的头,手指了指不远处匆匆而去的扁鹊的身影。
李白还有点迷糊,一听到扁鹊这个词,稍微有点清醒,但智商显然没上线,
“我是谁?我在哪?”
韩信闭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不管李白醒没醒,扛在肩上就奔着扁鹊追去。
只见扁鹊黑色的长袍外边裹了一个狐皮大袄,借着月色,扁鹊的脸看起来十分诡异。
韩信紧随其后,用树木遮挡身形,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察觉到后背上有动静,韩信回头看着李白,拿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李白会意,点了点头。
韩信见李白清醒了,才把李白放了下来。
“他去干嘛?”
李白落地的第一句话,就这么冲韩信问道。
韩信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白便不再说话,与韩信一起,偷偷摸摸跟在扁鹊身后。
只见扁鹊踏上了阶梯,看样子要下山。
李白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紧随其后。
扁鹊一路向下,直到冰雪封山处。他熟稔地绕过坑坑洼洼,躲过无数个可能藏有野兽的山洞,韩信李白都有点不耐烦之时,扁鹊终于在一个看起来极其不起眼的山洞前停住了脚。
那山洞很普通,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洞口处却不断涌出浓重的草药的味道。扁鹊抬脚,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李白跟韩信怕暴露气息,便在山洞外边躲了一会,等扁鹊走到深处之后,才起身前去。
山洞比想象之中小很多,却似乎比外面温度还要低上很多,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尽头。
尽头处的平地十分宽阔,四角镶嵌着夜明珠照明,韩信反应快,一把拉过企图往前走的李白,将二人的身形全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处处洋溢着浓重的草药味,而整个山洞里,气温极低,平地的正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寒冰床。肉眼可见氤氲的寒气在不断地冒出。
看清冰床上的人之后,韩信眸子骤缩。
冰床上躺着的人,是一个清瘦的少年。
湖绿色的短发散乱地摊在冰床上,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脸也灰败无比,双眼紧闭着,手脚干枯,失去了本该有的水分。显然就是强行用草药保留住这个躯体,而且用药维持的时间也不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草药也将失去药力。
韩信颤抖地吐出两个字,
“庄……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