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夜色是最美的,凉凉的夜风划过脸颊,凉沁沁的,一轮明月悬在深蓝的天幕上,没有云朵遮挡,看起来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羞怯。
韩信仰躺在屋顶上,眯着眼睛望向那轮皎洁的月。
“欲上青天揽明月……吗?”韩信低吟着李白念出来的诗句,“胸怀还真是宽广啊小狐狸。”
说这话时,韩信都没注意到自己上翘的嘴角。
韩信随手拿起身旁放着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他其实不爱喝酒,不是因为酒量差,而是因为酒量太好了,往往自己还没喝够,别人就先醉了,次次如此,最后落得照顾醉鬼的下场。但这次因为自己身在青丘,而李白他娘亲酿的桃花酿是出了名的好喝,李白也没交练剑的学费,自己起码怎么也得把学费喝回来。
感觉到酒液不再流下来,韩信使劲晃了晃酒壶,最后一滴酒液滴落到嘴里,韩信这才拿下酒壶,借着月光,湛蓝的眸子细细观摩着壶身小小的烫金“李”字。
韩信觉得无趣,便站起身,拍打着袍子上的尘土,悄无声息地跳落地面,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停在李白的床前,听着李白熟睡时均匀的呼吸,满脸尽是温柔。
轻轻地给李白掖了掖被子,便躺回软塌上,闭起眼,准备熬过漫长的夜晚。
天明。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刺到了熟睡的李白的眼。
李白就像身上装上了弹簧,“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转头却看见床边韩信撑着头,放大的一张脸满是笑意地望着他,
李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床里缩。
韩信一脸受伤的样子。
李白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韩信,你一大早笑得那么恶心吓唬谁呢!”
“这不是等着叫你起床呢吗,不过还早,你还可以再睡一会,一时半会你还不会迟到。”
“睡个球啊睡!”
李白一手抄起自己的枕头冲韩信扔过去,韩信也不躲开,一把接过枕头,嘟囔道,
“大早上就这么大火气,也不怕娶不着老婆。”
李白的狐耳抖了两抖,显然听到了这话。
深呼吸,再深呼吸。
李白这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洗漱,先是右脚着地,轻轻踩了踩,感觉不到痛意,这才放心地站起了身。
韩信看着李白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失笑,
“狐狸,昨天你都睡死了,是本大爷不嫌弃你给你上了药,你今天才能正常走路的,还不快感谢感谢本大爷啊。”
李白回应他的是“嘭”地用力拍上门的声音。
韩信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李白的父母并不知道家里还偷偷藏了个韩信,这也就意味着韩信只能天天呆在李白的屋子里,哪也不能去,除非隐去身形,随便逛逛。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韩信再也没回过自己的家。
“他们,才不会想起我吧。”
湛蓝色的眸子黯了下去,不过,失落的神色转瞬即逝。
韩信活动活动肩膀,握起快要锈掉的长枪,随意地给李白留了张字条,便偷偷摸摸地往他们平日翻墙出去的墙头走去。
也该练练枪法了,要是用枪都生疏了有朝一日被那只小狐狸踩在脚下就不好了。
正午。
桃花林深处,小溪旁。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林子里随着桃花瓣飞舞着。
长枪招招气势磅礴,带着凛冽的杀意。
最后一招,长枪来势汹汹,向外刺去,却又猛地顿住。
韩信眯起眼睛,望向落在枪身上的一片淡粉偏白的花瓣。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随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自言自语道,
“真是一天都不能放下呢,才两个月没碰长枪,再耍起来就全身酸疼了。”
随即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向着小溪走去。
韩信俯下身,捧起溪水就往脸上泼去,溪水清凉,带着桃花的香味。
正洗着脸,韩信却注意到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一只浅蓝色的蝴蝶。
蝴蝶翩翩飞着,身体十分灵动,身周似乎还闪着淡蓝色的荧光,但碍着是正午,阳光太强烈,看得不是太清楚。
韩信疑惑地伸出食指,那只蝴蝶发现了他的动作,翩然落到他的手指上。
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才过了不一会,整个身体变得发亮。
韩信细细观察着蝴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就在一瞬间,那只蝴蝶整只都发起了淡蓝色的荧光,然后,消散,变作星星点点的萤火,沿着一条曲线蜿蜒向前。
韩信被吓了一跳,但表面上还算镇定,唯有握住长枪的手微微收紧暴露了他的慌张。
萤火在闪闪发光,虽是在阳光强烈的正午,但也依稀可见淡蓝色的光。只见萤火微微跳动,不断向前延伸着,似乎在为韩信指路。
韩信瞬间明白了那只蝴蝶的来意,原来是有人想“请”他前去,但他不敢贸然过去,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要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就糟了。
萤火微微跳动,似在耐心地等待着韩信。
但是要是等李白回来,恐怕这些萤火支撑不了那么久。
韩信的眸子闪烁,略有迟疑。
算了,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信一咬牙,攥紧长枪,下定了决心,顺着萤火向前走去。
萤火指引的路很长,而周围的景色似乎都没变过,永远是无穷无尽的桃树,盛开着繁密的桃花。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韩信失去耐心,打算原路返回之时,他突然闻到无比浓郁的香气。
韩信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却听见远方传来缥缈的声音,
“没关系,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声音十分朦胧,似在云雾之中,却又清晰可见,语调温柔婉转,如同出自一个恬淡的少年之口。那句话并没有什么催眠的力量,但它却使韩信下意识地放下了戒心,渐渐松开了捂住鼻子的手。韩信觉得,能那么温柔说话的人起码不会是坏人。
温柔声音的主人似出了一声轻笑,
“那么,继续跟着蝴蝶走吧,我在尽头等你。”
韩信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顺着萤火,接着走了下去。
走了不久,韩信发现浓郁的香气似乎消失了,但周围却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点点萤火还在闪烁。
韩信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便大喊,
“前面是谁在那!”
并无人应答。
韩信本来也没指望有谁能回答他,咬紧牙关,继续迈步向前走。
萤火的光变得十分黯淡,眼看就要消散。
韩信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要知道,在大雾之中,如果没有了指路的萤火,那无疑就等于送死。
刹那间,韩信最后一丝的希望也断了,如坠深渊。
萤火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
就在韩信感到绝望之时,浓雾开始自动消散,还未接受现实的韩信有些呆愣。
很快,浓雾消散干净,韩信在原地目瞪口呆。
不远处,就在韩信对面,一只长得像鲸的通体蓝色的“鱼”悬浮在半空之中,上面盘腿坐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头温婉的湖绿色短发,金色的瞳孔慵懒地睁着,好像在看着韩信,又好像在看向远处,只见他轻轻抬手,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翩然落下。
韩信收了脸上的表情,警惕地望着他。
风簌簌吹来,撩起二人的发丝。
少年冲韩信浅浅一笑,开口,语调十分轻柔,如同初春的甘露,温和又沁人心脾,
“韩信,我等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