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一个传言就像凭空出现一般,仅仅一个时辰就传遍了长安。传言说汉主麾下第一猛将韩信因来长安养伤,一时大意,被心怀鬼胎的刺客刺中要害,怕是撑不过第二天了。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见面都要谈论上这么一码事。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李白穿着湿透的狐裘,在街上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毫不在意路人投来的异样的眼神。
“赵四啊,你听说没有,那韩将军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嗨,怎么没听说,简直是天妒英才啊。”
两个路人与李白擦肩而过,还在谈论着韩信,话语间满是惋惜。
李白灰蒙蒙的眼眸转到眼角,瞥向往自己身后走去的二人。
满意了吗?
李白拿剑拄着地面,艰难地卖着步子。双腿在发抖,叫嚣着,已经无法负荷全身的重量。
李白机械地向前走着,前进的方向是他常去的那家小酒馆。
“那韩将军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可不嘛,不知是谁那么缺德行刺。”
“听说名动一方的神医都救不了他,看来那刺客是接了死命令。”
“唉,君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咱们一介平民哪明白得了。”
李白吃力地走着,他听觉十分灵敏,是好事。只是此时他恨不得让自己聋掉。关于韩信的言论源源不断传入他的耳朵,让他心生厌烦。
一步,两步,三步,到了酒馆门前,李白刚要迈步走入酒馆,就听见里面突然传出哄闹的声音。
“别让我看到那个刺客,看见了,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撸着袖子说道,一看就是过惯了豪爽的帐中生活,说话口无遮拦。
李白的脸冷了下来,阴鹜地盯着说话的大汉。
酒馆里传来众人的附和声。
“好,好样的!”
“二爷,你真是条汉子!”
李白冷笑,在这里充什么好汉,有哗众取宠的那功夫,只怕早就找到那刺客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那刺客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他,宁可背叛命令也不会杀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坐在临窗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叹息。
这句话传入李白的耳朵,他的瞳孔瞬间缩紧,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书生冲了过去,一把揪着书生的领子,把他从座位上直接拽了起来,李白脸色阴沉,干枯的手因愤怒而发抖,嗓音不自觉地盖过众人。
“你又懂什么?凭什么宁可背叛身上的使命也不杀他?”
整个酒馆里鸦雀无声。
二爷张着大嘴,呆愣地看着李白。
那书生面露惧色,但在看清李白脸色惨白,全身狼狈,身形瘦弱之后,满脸惊恐又转为被当众羞辱的愤怒,
“你这个叫花子,居然敢这么对我,给我放开!”
随即挥拳打上李白。
李白已没有了力气,连攥着书生衣领的手都开始颤抖,不自觉地松开。
李白立马被书生打得侧过头去,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仰躺在地。
书生趾高气扬,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原来只是个乞丐来要饭啊,哈哈哈。”
屋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二爷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嗓音恢复了开始的洪亮,
“乞丐来酒馆做什么,轰出去,气势汹汹的,架势摆的还蛮吓人的。”
书生俯视着李白,一脚踢上李白的胸口。
书生脚踢到的地方正是李白的伤口处,瞬间,李白瞳孔睁大,满脸痛苦,蜷缩起身体,想要减缓疼痛。
伤口处溢出了血。
“啧。晦气。”
书生不满地望着鞋子上的鲜血,对店小二颐指气使道,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扔出去,没听见二爷说什么吗?”
店小二不敢耽搁,连忙叫来几人,抬着李白,一下就连人带剑扔到了大街上。
李白滚了两下,仰躺在地,无视来来往往的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却挡不住滚烫的液体从眼里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嗓音沙哑,
“韩信,杀了你,我注定不该有好下场。”
“你就不配该有好下场。”
极具有磁性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李白瞬间收敛起情绪,移开手臂,眸光中透出狠戾。
“省省吧,李白,有瞪人的那功夫还不如攒攒体力。或者我该叫你,剑仙大人?”
赵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李白,毫不在意李白透着杀意的目光,
“剑仙大人在长安城的老百姓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吧,只是可惜了剑仙大人从不愿透露性命,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如果他们知道了心目中的神是你这副落魄样子,会怎么认为呢?”
赵云平日温和笑着的脸此时却满是讽刺。他看着李白那发红的眼圈,只觉得十分刺眼。
“你要我怎么做,”李白冷着脸,“我要是不从你,恐怕我今天会死在这里吧。”
“很好,子龙向来喜欢与爽快人打交道。”赵云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到,“得罪了。”
李白还来不及疑惑,就被赵云一记手刀打中后颈,不醒人事了。
太阳总算从厚重的云层之间露出了脸,橙黄色的余晖照亮阴沉多日的天际。
城郊扁鹊医馆。
赵云横抱着李白,腾不开手,一脚踢开木门。
被扁鹊连夜修好的木门轰然倒塌,直接碎成两半。
屋内扁鹊握住医书的手青筋暴起,差点把医书撕成两半。
赵云高喊,
“神医,我把李白带回来了。”
扁鹊闭上眼,死死压住要毒死赵云的冲动,拉高围巾,眸子平静无波,
“放在软塌上吧。”
赵云点点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李白,心里有些动容,都是可怜人罢了。
赵云望了望小床上的韩信,眸子垂了下去,一声不吭地走到院子里,生怕给扁鹊捣乱。
扁鹊与赵云二人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紧贴着窗户,探头,刚好可以看见韩信安静地躺在小床上。
“你用了多大的手劲打他?李白怎么还不醒。”
扁鹊淡漠的声音在赵云耳边响起。
“嘘”赵云把食指竖在唇间,数着“三。二。一。”
扁鹊与赵云死死盯住李白。
李白的手指动了动,随即便睁开眼,眼睛转了转,打量四周。
木头做的屋顶,不知用了什么技巧,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竟一点都没有腐朽,也没有变形。
李白坐起身,感觉到伤口处凉沁沁的,很舒服,身上也不像白天那时的疲软无力。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昏过去前似乎跟赵云达成了什么协议,
“难道是他救了我?”
李白心里疑惑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一身有些宽大的黑色袍子罩在身上。李白不以为意,继续打量着屋子。
整个一面墙被做成了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医书,桌子上还放着未配完的药,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李白对药并不感兴趣,继续打量着,却一眼瞥到不远处的小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韩信。
李白瞬间心跳加速。
他绷着脸,眼神阴鹜,缓缓地,朝韩信走去。手虚搭上剑柄。
韩信脸色苍白,银白色的长发散在床上,皎洁的月光洒在上面,泛着点点萤光,像极了浩瀚的银河。
李白嘴唇紧抿着,用剑身拍了拍韩信的脸,韩信并未像李白期待的那样猛地转醒,揪住他毛茸茸的耳朵,嘴角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痞里痞气地喊着“小狐狸。”
李白的眼神暗了下去,喃喃自语道,
“韩信,听说你撑不过明天了?”
“那我来给你个痛快吧。”
李白说着,暗紫色的眸子倒映着月光,青丘剑稳稳横在了韩信的脖子前。
韩信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赵云猛地睁大眼睛,对眼前看到的一切表示怀疑,扁鹊目光黯淡,并无其他表情。
月光笼罩着整片土地,朦朦胧胧,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