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的太阳烈得很,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后背,总能让人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肉到底被烤熟没有。
二人静静走着。
张良走在前面,刘邦紧紧跟在张良身后,距离保持三步之遥。
每次刘邦加大步子,想去跟张良套近乎,却没料到张良也加快了脚步,精确地把距离拉开。
要是刘邦垂头丧气的,步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张良便也会放慢速度,等它跟上来。
总之,他们俩一前一后,中间总是精确的隔了三大步的距离。
终于,刘邦颓废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往前走了,此时,已经能看见那小木屋的屋顶。
察觉到刘邦的动作,张良脚步微顿,偏头望向生无可恋的刘邦。
刘邦见张良也停了下来,一股脑地窜起来,直朝张良扑去。
张良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刘邦一口咬住衣摆。
一头狼拼命缠着一个看起来身子孱弱的男子,那场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张良轻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邦紧紧咬着张良衣袍的下摆,一双灰色的眼珠闪着光,
“小子房……”
张良瞬间感觉到一阵恶寒从脚底板直窜上脑门,
“你够了。”
刘邦却意犹未尽,
“小子房,小子房……小子房你肯定还是舍不得我一个人所以才跟我回去的……”
张良额角抽搐,先不说张良有没有原谅刘邦,现在就凭刘邦这样就足够判它死罪了。
偏偏刘邦还不自知,一脸贱样地把大脑袋凑了上去,
张良看着刘邦那副样子,心里就犹如有一大团烧得旺盛的火,然后被一大盆刷锅水浇灭了。
气又起不起来,心里又憋屈得难受。
张良冷哼一声,把衣角从刘邦嘴里扯了出来,又大踏步地朝木屋走去。
刘邦欢快地一颠一颠地跟上了张良,这次,张良倒是没再保持他那三步之遥了。
刘邦的眼睛里难得正经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到了木屋跟前,张良随意扫了一眼木屋四角自己布下的加固言灵,还很好地运作着。
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自从献出一千年的寿命之后,连用灵力做一些最基本的事都觉得有些吃力了,更别说那些效果强大能够在生死决斗里派上用场的言灵了。
献出生命,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现在他只是批了一个皮囊,皮囊下就是破败腐朽不堪入目的苍老的身躯。
刘邦用脑袋拱开门,望着正站在门口走神的张良,眸子里的沉痛转瞬即逝,它蹦到张良面前,轻轻用牙咬了咬张良冰冷的手指,让他回神,
“子房,想什么呢。”
张良骤然缩回手,扫了一眼刘邦,扔下一句硬邦邦的“没什么”,便朝屋子里走去。
刘邦对张良明显的疏远表示不以为意,跟在张良后头,三步并两步就跳上了台阶,进了门,还不忘用大脑袋再把门关上。
张良淡蓝的眸子静静瞥着它,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刘邦最爱的颜色,便是如张良的瞳色那般的浅蓝。刘邦觉得,那种颜色,是最能代表宁静丝毫不张扬的颜色,多一分太做作,少一分则过于平淡。
就如张良现在正一脸恬淡地凝视着它。
刘邦咽了咽口水,与张良那双眸子对上,轻声唤道,
“子房。”
张良不搭理它,随手拎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地翻了起来。
刘邦打了个寒战,望着张良,它只觉得屋内气温一直在下降。
“子房,我那时候被心魔骚扰得心烦意乱,脾气很差,所以我……”
“所以你就疯了一样见谁咬谁?”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落后于你……”
“落后于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我只是想保护你啊。”
张良抿住了唇,不再吭声,刘邦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小子房,我真没想到那天我会那么激动,说出来的话也全都是气话,我只是想变强大,然后保护好你,与其说是我在生你的气,不如说是我恨自己太窝囊。”
“是我太弱,不但没办法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委屈。”
刘邦知道自己的解释太过苍白无力,但如果说了出来,它觉得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张良见刘邦那副样子,眸色依旧浅浅淡淡的。
刘邦抬眸,眼睛炯炯有神,
“我被心魔夺去心智这事,是我一时糊涂,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眼重的后果,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千年的寿命,我会给你讨回来。”
张良心底本是不相信寿命送出去还能再讨回来这种滑稽的事,但他一眼望见了刘邦那双亮得出奇的瞳孔和坚定不移犹如在立誓一般的神态,心头微动,也不禁抱起了希望。
刘邦咧了咧大嘴,露出狰狞的獠牙,但配上它那傻里傻气的样子,倒有点可爱。
“子房,给我三百年的时间,我保证给你一个帅气的让你看一眼就无法再移开眼睛甘于深陷在他的魅力之中的男人。”
张良额角抽搐,声音里夹杂着千年寒冰,
“你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刘邦咂了咂嘴,
“不,我的重点是要保护你。”
张良看着刘邦,一句话让他的心底柔软起来。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很少有正形的狼,他竟是一点也恼不起来。
浅蓝的眸子里溢满了光华,那一瞬间,刘邦觉得天地万物都失了色,自己眼前唯有一片汪蓝,漾着微波,让整颗心,不由得,都被层层包裹了起来。
“子房,信我最后一次吧,我定不会再辜负你。”
好啊,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