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空漆黑如墨，见不到一颗星星。
屋里灯火明亮，见到每个人的表情。
铭岚桑拿起旁边的筷子轻声说道“吃吧，一会饭菜该凉了。”
大皇子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皇子此次前来，懿轩和我说过了。”铭岚桑嚼了一颗花生豆，在嘴里咬的很香。
大皇子脸上平静坦然，说道“不敢，老爷子叫我名字就好。”
铭岚桑说道“不可，规矩不能变。”
大皇子苦笑一声，说道“这次前来，有些唐突，我敬老爷子一杯。”
说完后，端起桌边的酒杯，一口而尽。
铭岚桑平静看了他一眼，说道“铭岚家已经不得进入正都。这件事，铭岚家无力相帮，明日还请大皇子早起离去，不能耽误宫里要事。”
大皇子紧忙说道“铭岚老爷子，您说的意思我明白。早在我离开的时候，父皇便说了，废除铭岚家的条令。铭岚家可自由出入正都，甚至是宫殿。”
“就这些？哼！别说你们不废除，就现在我也可以自由出入正都。”铭岚桑冷声一声。
大皇子被这话惊到了。
突然想道，面前这个人，当年多么生猛。
自由出入正都，对他来说，实在是有极大的可能。
铭岚桑轻轻喝了一口小酒，没有说话。
大皇子看着他说道“父皇说，当年保大失小以为很正确，但没想到，确是保小失大。当年的事，葵家愿意承担。但现在其他两国虎视眈眈，如果内部再有动荡，正好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还请，老爷子以大事为重。皇朝有你们帮忙，定然会平息。”
铭岚桑放下筷子，看着他说道“铭岚家守这个关口，已经万千年，我们没有怨言，到现在依然守在这里。铭岚家世世代代的人都秉承着这个信念。让我大局为重。你们有什么资格。”
“让你那弟弟登基，这些事儿不都没了。”铭岚桑说道。
大皇子沉默了片刻说道“说的好听点，二皇子性情暴躁，做事不想后果，他当皇帝，皇朝内定然生灵涂炭。但不好听的，他当皇帝，我就得死，所以我要阻止他，而我，不想死。父皇也不想我死，所以才间接透露让我来寻你们。”
铭岚桑沉默许久，淡声说道“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大皇子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说道“我登基，铭山郡扩城三十里，资金由皇朝出。在铭山郡铭岚家一家独大。一切事故由铭岚家接管，皇朝不过问任何事。黄金万斤。”
听闻这话，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虽然现在铭山郡的所有事情由铭岚家说的算，但没有明文规定这件事，终究说不合规矩的。
但这事情只要写在纸上，盖上章，便彻底把这块土地批给了铭岚家。
扩城三十里，那需要多少人工资金。
黄金万斤。国库也没多少个万斤吧。
铭岚桑皱着眉头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叹声说的“这么多年，铭岚家是什么样谁都清楚。但在以后难免还会出现这种事。所以我和父皇觉得，把铭山郡变成国中国。也算是给公平的背后一个强有力的支撑。铭岚家世世代代都没出现有背道德的人，所以，葵家很信任你们的。”
铭岚桑听闻后，安静的许久，最后叹声说道“罢了，便帮你这一次。明日你等先回去，此事要保密。我们这边准备好，就会前去正都。”
大皇子惊喜一笑。端起倒满的酒杯，尊敬说道“多谢老爷子。这杯酒代替葵家，感谢铭岚家。”
说完便喝了一口。
铭岚桑也端起酒杯，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而后说道“但有一件事，我要说在前面。如果在这其间，铭岚家受到了伤害，可以自由退出。”
大皇子豪迈笑道“这个自然如此。铭岚家出现在正都内，就已经可以震撼许多人了。”
“如此就好。”铭岚桑轻声说道。
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其他四人也吃了起来。
桌子上没有多说什么，饭吃的时间不长，但吃的很有味道。
铭岚懿轩扶着铭岚桑离开了座位，回到了厢房。
岩月千坐在床边，看着爷俩走了进来。
说道“谈的怎么样？”
铭岚懿轩笑了一声说道“谈的挺好。”
铭岚桑坐到摇椅上，轻笑说道“没想到这次他们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父亲，您早就决定要帮他们了吧。”铭岚懿轩问道。
铭岚桑叹声说道“当年恩怨，只是铭岚家和皇朝。但现在不同，这关系到皇朝的太平，得大局为重。”
岩月千在旁轻声说道“帮是怎么帮？如果把铭岚家都搭进去，可就不是帮了。”
铭岚桑轻笑说道“无需担心，铭岚家的根不能动。这次，懿轩去就可。”
“明白。”铭岚懿轩应声应道。
岩月千轻叹一声，摸着铭岚懿轩的头发，说道“你可不能有危险啊。”
“放心，母亲。”铭岚懿轩看着她说道。
铭岚桑在摇椅上，轻轻摆动，看是安逸，但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客房里，大皇子和老者对面坐在桌子前，喝着清茶。
大皇子说道“这次有铭岚家相助，肯定能扳回一局。”
老者神情游离，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
大皇子看着他的样子，微微叹息。
“当年那事，何必再去悔。既然做了，那就是做了。”大皇子轻声劝告着，
老者轻叹说道“当年我本应该随着他们回到这里。那时候父亲病重，还没去世，但听闻我的事情后，心血怒急，便归去了。这是我的心病，应该在我心里滋长。这么多年每次望向这边，都想回来看看。但我那还有脸回来。”
看着大皇子，老者继续说道“这次还要多谢大皇子，给了我理由回来。这一辈子，看了这一眼便够了。”
大皇子抬起手，在老者的臂上拍了拍，叹声后，没有在说什么。
夜色依然漆黑，月亮已经走远。
外面很安静。
铭岚桑独自走在街道上，在黑夜里看不清脸上。
风很凉，穿着薄薄一层的麻衣，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一般。
街巷狭长，旁边的墙很高。
忽然，一道气息在他身边流过。
铭岚桑眉头一皱，望了墙上一眼。
脚步平静淡然的向前走着。
穿过巷子，面前是一座祠堂。两个红木柱子在两边，上面的檐很长很宽。在檐下，写着五个字，‘铭岚家祠堂。’
字写得很有股子沧桑味道。
铭岚桑轻步走了进去。
祠堂里，是个小院。小院的最后，是一栋房子。
铭岚桑轻轻推动，常年没有检修的门。
嘎吱
里面很阴暗。
铭岚桑从袖子里，拿出三根香，两指轻轻一撮，红色火苗出现在指尖。
点燃了香，放在香炉上。
轻轻跪在香炉下草垫子上。
磕了三个头。
而后拍了拍膝间的尘土，淡声说道“既然来了，何必再躲。”
在铭岚桑对面是一排排排位，这是铭岚家自古以来所以铭岚家人的排位。
屋子不算大，但满屋子都是。
一个身影就从这排位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只是来看看。”声音平静但有些渴望。
铭岚桑看着排位前，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淡声说道“看过了？”
“刚看过。”身影走到铭岚桑身边，样子正是老者。
“看过了，就走吧。”铭岚桑轻声说道。
老者轻叹一声，望着他的侧脸，轻声说道“我死后，这里能有我一个位置吗？”
铭岚桑平静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呢？”
老者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么多年我没有成家，怕带给铭岚家一些麻烦。这些年我也在后悔那时的冲动。脱离铭岚的名号我以为自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是闯了出来，但比这更珍贵的东西，却让我扔掉了。”
铭岚桑安静的站在那里，双手被在身后，没有说话。
“父亲去世时，我没在。在这个地方活了多半辈子，却在最后这二十年，悔了后半辈子。活的时间长了，便觉得失去的时间和做错的事是最让人难以忘却的，也是最无助的。没有能力去扭转这一切。”
铭岚桑淡声说道“父亲去世时，他没有怪你。”
这话说完，老者震惊的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忽然浮现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流过泪，但今天，就在现在，他的鼻子忽然的酸了。
抓住铭岚桑的衣服，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震惊说道“真真的？”
铭岚桑轻声说道“父亲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选择的，他不怪你。但你选择的，就要承担后果。父亲的死，跟你没关系，他老身体早就不堪，去世也是因为，皇上下的命令，让他寒了心。”
缓缓松开铭岚桑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把眼角的泪水擦了干净。
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谢谢。”
“不必。”说完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铭岚桑忽然说道“回去吗？”
老者愣了一下，看着那些排位上，不显眼的一处。
忽然笑了笑，说道“回去。”
说着老者跟着铭岚桑后面走了出去。
铭岚桑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