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面色凝重地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
我合上双眼,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用中指轻轻地按压着眉心。在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着这个动作,它能够很有效地消解我积累下来的倦意。
这份倦意,并非是因为我彻夜不眠将爷爷的笔记看完,而是因为笔记中记载的往事,实在是太过于沉重。
昨天从殷悦手里得到这本笔记,回到家之后,我立马取出我手上的那本相对照。在紫外线的照射下,那本《鉴宝秘录》的纸张,同样是布满了和这本《回忆录》的纸张上一模一样的暗金色云岚纹。两本笔记,确实用的是同一种纸张。
谨慎起见,后来,我又打电话给几个专做古书字画生意的朋友,特意向他们询问了这种云岚纹纸张的情况,但他们给我的回答,却都是闻所未闻。甚至在听到我的描述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惊呼不可思议,声称即使是用现代最为先进的技术,也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东西,更不要说一百多年前的民国了。
但江山代有奇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从涂家得到的那本笔记自然绝不可能作伪,那说明这种神奇的纸张,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民国。
想必民国年间的文一书局之中,也是有天降奇才,研究出了这种特殊纸张的制作方法,若能呈上宫闱,自然是能得龙心大悦,降下无尽富贵。只是恰逢战乱,这纸张方才流入民间,最后流落到了我爷爷手上,成为记述他毕生经历的载体。
看来,殷悦所说,文一书局出产的这种特供纸张的生产工艺早已失传,这确实不假。而且这种纸张即使在当时,流传出来的,恐怕就真的只足够制作这几本笔记。否则若是有其他流传,以这种纸张的神奇,不可能不在考古界掀起一场狂潮。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确认了这本笔记的真实性,我的心非但没有放下来,反而是更为紧张激动。因为当年的往事就记述在其中,九大家族的恩怨情仇,波澜往事,就在这本笔记里。手上握着思慕已久的秘密,如何能够不激动!?
确认了笔记的真实性之后,我就忍不住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仔细地翻阅起来。我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日照中天到暮色西沉,才堪堪将笔记看了四分之一。简单用过晚饭之后,我又忍不住挑灯夜读,直看到此时晨光熹微,天际泛白,终于看完了这厚厚的一本笔记。
没有令我失望,当年的所有往事,几乎都被清楚明白地记述在了这本笔记里。
整本日记虽然是从1931年9月18日开始,但爷爷在后面的记述之中,也有意无意地提及了之前的许多背景,让我总算对九大家族的结构、关系和历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也让我彻底地明白了整个故事的大致背景。
殷、许、陆、赵四人身陷沈阳,被支那风土会的人找上门来之后,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惊慌。四人毕竟都是有正式公职在身的民国工作人员,虽说日军刚刚大举侵华,但由于当时南京国民政府的态度暧昧不明,因此日本人对于殷玄正四人以及一行工作人员的态度,还算尚可。
支那风土会的人之所以会找上门来,主要是因为殷玄正等人都是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古物委员会的委员,同时又刚刚在沈阳附近找到了一桩重宝,所以才会闻风而来。但实际上,这些****的狗腿子们,他们的眼界还不足以认出来殷玄正四人的真实身份。
对此,殷玄正四人自然也是暗喜。如果事情就这么顺利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四人很可能会被日本当做与南京国民政府谈判的筹码,最终被遣返回关内,最多也就损失一些刚刚发掘出来的古文物。
但可惜的是,世事往往弄人,跟随日军侵华的支那风土会的先遣组之中,除了那些为****卖命的狗腿子外,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学界耆宿:
川崎真纪。
川崎真纪的姓名已经湮没在茫茫的历史之中,早已不可考。但他的族叔川崎正藏,却是那一段历史上响当当的大人物。正是因为川崎正藏的宏图伟业,让川崎家的家族姓氏响彻寰宇,即使在今天,亦仍是整个世界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1878年,川崎正藏在日本大藏省的帮助下建立了川崎筑底造船所,1896年更名为株式会社川崎造船所,这就是川崎重工的前身,至大正时代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已有蓬勃的造船业,经历昭和时代的二战、战后的日本经济急剧增长以至日本近代史及工业史,川崎重工仍为日本企业中的老字号之一。
二十世纪早期,川崎公司成立后借助政治关系,迅速成为日本最重要的重工业企业之一,1906年向日本军队交付了第一艘国产潜艇,并于当年建造了第一台国产蒸汽机车,1939年公司更名为川崎重工株式会社。二战期间该公司为日本军队提供了“飞燕”战斗机、五式战斗机、一式运输机等空军装备,还建造了著名的“榛名”号战列舰和“加贺”号航母。
可以说,川崎正藏的川崎重工,是二战期间为日军侵华提供航空装备的直接帮凶。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川崎重工的技术力量及工业实力,仍是中国本土重工业难以望其项背的,这一点,实在是可悲可叹。
川崎真纪和他的表叔不同,他是一个潜心学术的学者,身为早稻田大学教授的他,一向对于中国古文化尤为仰慕。
最重要的是,他是认得殷玄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