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末将客气什么,不过您就算真要谢也得等会。”
谢恒不解,“嗯?”
云戟足尖轻点,直入一旁的树丛,随着他的动作,瞬间响起一声尖叫声,滚出一个穿着素衣的小丫头,怯生生地趴在地上,直喊饶命。
这个丫头,沈兮认得,是以前跟在老太太身边的银环,当年也是府里风光的大丫头,怎的伺候了沈妧之后,吃穿用度全不如从前了?
云戟拖着她到了凉亭,指了指昏睡着的沈妧,“那是你主子?”
银环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你是效忠她,还是……”云戟的指尖顿了顿,落在了银环的身上,“你自己。”
银环一愣,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云戟瞬间嫌弃起来,抱怨道:“看着是个挺聪明的丫头,怎的这么笨。”
谢恒失笑,好心替他解释道:“他是问你,你是要拼死护住你家主子,还是护着……你自己的命。”
银环呆呆地望着谢恒,又看了看睡得不踏实的沈妧,想起这些年自己的如履薄冰和沈妧的心狠手辣。她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奴婢,奴婢……只求自保。”
“算你还算识相。”云戟拍了拍手,“待会知道怎么做吧?”
银环点了点头,雪白小脸挂满了泪水,在昏暗烛光之下,眼里却透着股坚韧。
沈兮忍不住感叹了一番,这个沈妧平常是做了多少恶,自己的贴身丫头也这么恨他。
云戟办完事立刻就近躲入一旁的树丛,冲谢恒笔画了一个手势,大意就是半柱香后会有人过来。
等这一切都完成之后,谢恒悠闲地坐在凉亭中品茶,过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便熄了香,示意银环去一旁躲着。随后拿了一个小瓷瓶凑在沈妧鼻尖。
沈妧皱紧了眉,嘤咛一声便苏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眼神迷茫了一会,待回过神来之时,瞬间跳了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
谢恒放下茶盏,修长手指不经意的拂过,茶水泼满了桌面。
“不是小姐请谢某过来的吗?怎的忘了。”
沈妧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谁,“你是谢恒?”
谢恒轻轻一笑,尽显公子温润。沈妧一时看的有些呆,直到远处想起细碎的脚步声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只听远处传来喝问声,“是谁在那里!”
沈妧心中一慌,立刻就想着要跑,只是这一个小小凉亭,她能跑到哪儿去。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沈妧急的眼眶发红,又见谢恒完全无动于衷,只得呵住近前的侍卫,“站住!不许进来!”
侍卫一愣,立刻行礼,“二小姐怎的深更半夜会在此处?”
柳眉蹙紧,恼恨道:“与你何干!这儿没你事,赶紧退下去!”
侍卫却并不听她命令,“属下见亭内还有他人,小姐可安然?”
“废话怎那么多,都说了与你无关!”随着侍卫的靠近,沈妧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
谢恒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正巧夜风吹过凉亭,将轻纱吹起,亭内场景一目了然。
他站在沈妧前面,两人挨得极近,加之她衣衫凌乱,谢恒不过需要蹙起眉头,从侍卫的角度看来,便是沈妧主动的模样。
沈妧显然已经发现了目前的情景,她急忙要离他远一些,突然之间却浑身无力,直直向他靠去。谢恒立刻就向后退开,沈妧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痛的她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
这一幕看的沈兮差点笑出声来,她转过身把脸埋进齐昱怀里,显然是不忍再看沈妧的惨状。
沈妧气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碍于自己娇弱的表象,加之谢恒的确是个风姿俊朗的贵公子,她便只娇娇柔柔地睨了他一眼,含着千般柔情万般娇羞。
只是这一幕在侍卫眼中,更是坐实了这二小姐胆大狂放之举。
谢恒执手向沈妧行了一礼,尽显疏离,“谢某先行告退了,小姐还是早些歇着吧。”
说完便再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出了凉亭,却被侍卫拦住了,“恕属下冒犯了,深更半夜的,谢公子与二小姐在此所为何事?”
谢恒虽是好脾气,只是他到底是世家公子,此刻遭一个下人如此质问,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还是问问二小姐吧。”
沈妧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听外头的侍卫恭敬地说道:“小姐,容属下将此事上报给相爷。”
“不行!”沈妧的声音瞬间拔高,带了几分尖利。
那侍卫名为程畅,跟着沈清浊也有些年头了,统管相府上下所有护院侍卫,对沈清浊最是忠心耿耿。
这样的事,不得不说是件大事,程畅无论如何也不会瞒着沈清浊。
所以,无论沈妧怎么厉声喝骂,这事还是以极快的速度禀到了沈清浊跟前。
沈妧心慌的口不择言,言辞越发尖酸,“程畅你这个狗奴才,你给本小姐等着,早晚我要把你赶出府去!”
程畅沉默着带着两人前往前厅,谢恒仍是那副清隽模样,一副悠游姿态,越发显得沈妧气急败坏。
待人走了后,沈兮扯了扯齐昱的袖子,“我们回去吧。”她的眼神不似以往,带着些柔软,简直叫齐昱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给外人瞧见。
齐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在她眼上落下一吻,“不看了?”
“不看了。”
齐昱拦腰将她抱起,低声吩咐云戟前去看着,便抱着沈兮回了水榭居。照常是翻窗进的屋里,他将沈兮放在床榻上后便翻身压了上去。
与屋内的安宁不同,沈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出了沈妧这样的事,大户人家都会尽全力压住消息。
沈兮与睡意做着抗争,混沌的脑子里终于理出一条思路来。她转过脸看着他,随着她的动作,温暖的被窝中涌进一股寒气,她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他一分。
“你与谢恒早就认识了?”
“嗯。”齐昱将被子拉上来,伸手将她完全揽进了自己怀里,“小时候就认识了,只是他常年待在朗州,难得见回面。”
沈兮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声音带着情浴过后的绵软,“今天都是你们安排好的?这样做是不是对沈妧不太好。”
“她设计你,你到还为她担心起来了。”齐昱简直是被她逗乐了,他的兮儿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女孩子要是名声坏了,将来怎么嫁人?虽说我不待见她,但到底也没做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不想见她晚景凄凉。”沈兮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对沈妧心软起来,或许是这几日身体疲软,总是爱胡思乱想吧。
“这种事,你父亲也不会到处宣扬,只是嫁不成阿恒了。”齐昱话里话外皆不带可惜,他享受着静静拥抱着她的感觉。
听着她呼吸越发绵长,显然是要睡了,手指不经意间扣上她的脉搏,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他急忙将她摇醒,问道:“那铜铃是怎么回事?怀姑娘给你的?”
沈兮这几日有些嗜睡,整日没有精神头,她迷迷糊糊地回答着他的话,“是我缠着师傅教我的,本想以此制造幻境叫谢恒上当,好陪我演场戏,没想到被你破坏了。”
“你方才还说名声对于女子重要,自己怎的就用了这样惊险的法子?”用铜铃制造幻境极其消耗内力,对她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沈兮将头埋进了被窝中,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睡意,“总比嫁给齐睿好。”
齐昱揽着她的手不由微微缩紧,他不由想起那句“阿睿”,喉结滚动,小心地探听道:“你……不待见他?”
沈兮被他问的烦了,索性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无情又冷血,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
他心跳如擂鼓,这回又带了些紧张,“那我呢?”
等了许久却迟迟未听见她的回答,就在齐昱以为她已经熟睡之时,只听她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从被窝中传来,“我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此刻的心情无法言说,他翻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拉开她面上的被子露出雪白的小脸,轻轻在她唇边落下密密的吻,“我也喜欢你,所以,你要好好的。”
沈妧的事闹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甚至还惊动了老太太。天刚亮沈兮就被唤了起来,齐昱早已离开,她匆匆换上了衣裳就去了大厅。
方才靠近了大厅就听见沈妧的哭嚎声,声声喊着冤枉。
沈兮一进厅内,沈妧就朝她扑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裙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她的眼里明媚不再,带着强烈的恨意。
沈兮往后退了一步,她却仍是死死不松手,“妹妹这是怎么了?”她不解地望向首座的沈清浊,他头疼的捏了捏眉间,显然是觉得沈妧这样丢人。
老太太看着沈妧的样子心疼,急忙要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被一旁的柳氏拦住了,“老夫人,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叫大小姐解释解释才能知道。”
老太太挥手拂开她的手,呵斥道:“不论怎么回事,都不能这么委屈妧妧!”
沈妧瞬间就放声大哭了起来,“祖母……”
这真是哭得老太太心都要颤了,急忙要去搀她。沈清浊一拍桌子,桌上茶盏震动,怒道:“够了!”
沈妧的哭声瞬间止住了,抽抽噎噎地不敢说话。
老太太心疼她,向沈清浊说道:“就算是有天大的不是,也不能这么委屈妧妧。”
一旁的孙姨娘着实听不下去了,几年过去她的性子虽有收敛,但到底还是不如柳氏圆滑能忍,“当年那事,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二小姐是您的宝贝,大小姐就不是了?”
她这说的是沈兮当年被郑氏构陷遭她责难一事,这件事在整个相府都算是禁忌,十几年来都无人敢提只言片语,今日被她这么不冷不热地说出来直接戳中了老太太当年的懊悔。终于叹息一声,坐回了座位,再不忍看沈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