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有福之人。”她简单地笑一句，未再多言。
此时美咲已喝下大半碗汤，又渐渐开始厌了，我怕她失礼伤害美瑭美仁的好意，便叫莲衣撤了，领了三个孩子去玩耍，又在暖阁烹茶焚香，欲与萧亦瑶说琳琅的事，而她也意识到我有心事，坐定便问：“娘娘有事？”
“霍结衣侍寝那一晚宫里出的一件事，本宫还未好好与你说过。”
“常云伊？”
我摇头：“是琳琅。”
遂细细将那一晚的事说了，猜想她或许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也不打算细问，只见萧亦瑶冷笑：“这手段真真是越发下作了。”
“吃味争宠也罢，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动不动就要人命，真真要不得，到底是怎样要紧的事，才能连一个小小的琳琅都不放过，她的出身摆在那里，王爷再如何喜欢，也越不过规矩礼法。”我苦笑，“若琳琅真死了，谁又真能替了她的位子。”
萧亦瑶道：“可不是吗？据说王爷就是因为少年时喜欢的宫女平白无故地被烧死了，才这么多年都不娶妻纳妾，心里还惦记着人家。这琳琅要是真死了，王爷指不定又不愿再娶妻，他若真执拗起来，太后未必不答应。”
我心头一紧，原想着害死琳琅可以让常云伊入府，却没反过来想一想，若因为琳琅暴毙，寰宥愤怒难过而不愿再娶，难道目的本是不希望常云伊嫁入王府？
“娘娘想什么？”萧亦瑶见我发愣，“臣妾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得很对，是我疏忽，也许人家就是不希望常云伊嫁入王府。”
“常云伊？”
我才恍然察觉自己失言，常云伊的事并不曾对萧氏提过，此刻再隐瞒也没意思，便告诉她：“常云伊已然内定要选给逸亲王为正妃，本宫一直以为，害死琳琅是为了让她能顺利入府，毕竟那一日你也听见了，逸亲王求太后恩准扶正琳琅，那么琳琅便是阻碍。但你方才的话却提醒了我，人家未必是想让常云伊顺利入府，兴许就是要激怒王爷，搅和了这件事。”
萧亦瑶纤眉紧蹙，闷了半晌才道：“原以为手段下作，却也是步步紧逼，可真真小瞧了她。”
我看她：“你也觉得是她？”
“难道还有别人吗？这宫里数的过来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些年……”她笑，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这些年臣妾在宫里四处都压制着，纵然她们有心耍手段，也要看这宫里有多少人会为她们卖命兜圆，而只有她，在臣妾之上。”
“本来别的人也没缘故要害琳琅，即便不是冲着琳琅去，和逸亲王又有什么冤仇，便是冲着本宫来，也不见得非要琳琅死。”我冷冷地说，“且无凭无据，不能确定就是她，而且本宫答应了皇上，只查不办。”
此时婉儿来伺候换茶，又问要不要上点心，我说没得惹美咲馋，往后除非是为皇上准备的，坤宁宫里的点心瓜果一概免了，婉儿应声离去，萧亦瑶却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怎么了？”
“娘娘。”萧亦瑶略有些紧张，“您把这个潋滟宫的宫女收在身边，真的就放心？”
“你觉得她会为了贵妃对本宫下手？”我反问，“她可是被贵妃喊打喊杀轰出去的，若非宇坤来求，本宫也不会把她从暴室救出来，贵妃能算计到这一步吗？连她的儿子做什么，也算计进去？”
萧亦瑶却道：“她未必事先算到这一步，可您把婉儿收留后，她就可以计算这一步了，娘娘不要太善良。”
“莲衣也屡屡劝我。”我道，“可本宫答应了宇坤，会照顾好她。”
“您不想想宇坤这孩子最近反常，难道不是因为看见或听见了什么吗？”萧亦瑶再劝我，“娘娘把这个婉儿打发了吧，何必留一个隐患在身边。”
我沉思不语，不多久莲衣折回，说三个公主都睡了，问荣妃何时回芬芳殿，若要早早离去，她便等公主醒了亲自送回去。
“本宫还有话与荣妃说，一时不会走，你去看着孩子们吧。”这般吩咐莲衣，想了想又道，“派人把霍荣华和项和雅叫来。”
莲衣离去，萧亦瑶又问我，“娘娘想好了吗？”
我颔首笑言：“若婉儿真是祸害，明着留在身边我也有防备，总比撵走了她又不知来一个谁好。若她是无辜的，自然是最好的事，而原先那要害本宫和美咲的人，也总有一天会暴露。就先留着吧，美咲代替本宫死过一次，便是为了她，也绝不再让恶人兴奋作浪。”
“娘娘既然有打算，臣妾也不再多言。”萧亦瑶终是作罢，但又说，“那一晚的事，臣妾会派人暗下去细细地察，琳琅失忆，总有不失忆的人在。”
我点头：“而琳琅失忆与否，就看她自己了，这段日子逸亲王也极安生，好像还在管国未归似的，很不寻常。”
萧亦瑶笑：“若永远这么安生，皇上也省心了，但愿太太平平地过个年，别再横生枝节。算起来今年宫里虽多厄，到年末也算不差，有新人入宫，有林昭仪怀孕，更叫人欢喜是美咲也醒了，一切总算是朝好的发展。”
我亦叹：“是啊，总算还有几件不错的事，但愿林昭仪这一胎能顺利生产。”
又聊几句，项和雅与霍结衣便奉命而来。眼中所见，项和雅还是秀女的服饰清秀俏丽，霍结衣宫服装扮下，俨然小妇人的娇媚可人，两人站在一起不止容貌外表不同，气场也完全不一样，萧亦瑶轻声对我说：“也不知她们将来，能不能好好相处。”
让宫女搬凳子给她们坐，两人诚惶诚恐地坐到一旁，我细想萧亦瑶的话的确不无道理，曾经的萧氏也如她们一样诚惶诚恐地出现在这宫廷里，那时候贵妃已经是贵妃，刚开始时的相见的场面兴许也是这个样子，但若干年后便完全不同，那么此刻这两个胆怯柔弱的小姑娘，也极可能在几年后变成第二个荣妃或贵妃。
“和雅昨晚辛苦了。”萧亦瑶先开口，直白地问起昨晚的事，“皇上待你还好吧？”
项和雅的脸涨得通红，只是闷声点头不敢应答，萧氏便又问霍结衣，“荣华才刚新宠，却又有了和雅，你心里该不自在了吧。”
霍结衣忙起身：“臣妾不敢，臣妾感恩还不及，怎会不自在？荣妃娘娘，臣妾说句心里话，能有和雅妹妹一起侍奉皇上，臣妾心里还觉得踏实，先于众姐妹侍奉皇上，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有什么可不安的，纵然你们一起被选入宫，也有个先后。”萧亦瑶笑，“何况宫里还有有名分却一直未侍寝的妃嫔在，难道你要不安一辈子？”
霍结衣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是尴尬地笑着又归了坐，萧亦瑶便问我：“娘娘，给和雅什么位份呢？也是先封了贵人吗？”
我点头，对项和雅道：“宫中妃嫔的位份高低，最先便是照各自的出身门楣，霍荣华是公侯之后，所以晋了荣华，而你兴许要在贵人一位上待很久的时间，本宫希望你别以为皇上偏心，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是。”项和雅顺从地答应，圆眸忽闪，似乎有话要说。
我唤莲衣来，让她通知内务府晓谕六宫，即刻起项和雅便是贵人，赐居安雅阁，莲衣才领命要走，项和雅终于开口：“娘娘容禀。”
我与萧亦瑶对视，萧氏先问：“项贵人有不满意的？”
她慌忙道：“臣妾不敢，只是安雅阁太大，臣妾独自居住有些害怕。”
萧亦瑶失笑：“坤宁宫和芬芳殿还要大呢，皇后娘娘和本宫怎么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