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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府纳妾,怎攀高门府第

香香委顿在地,慕容厉转身回营。

韩续上前,将香香扶起来。五指触到她的身体,香香突然尖叫,用力推开他,转头就跑。韩续在芦苇丛里追,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跑得那样快。韩续飞身上去,把她扑倒在地上。她用力扭动挣扎,湿透的两个人绞在一起,女人的身子带着些许桂花的香气。这样一摩擦,韩续竟然也有了点反应。

香香发觉了,她痛哭,用力咬他的手。韩续吃痛,左手捏着她的下颚:“别这样,我不碰你,我不碰你!”

香香眼泪如倾,他抽回被咬的手:“先回营地。”

香香摇头,哭泣着喊:“你杀了我吧,我反正也回不了家了,你杀了我吧!”

韩续捂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杀了你,把尸体给你爹送回去?”

香香怔住,他在她面前蹲下:“香香,他对你不是没有一点意思,他只是说不出口,也表达不出来。你乖乖地跟着他,你嫁给别人,不是一样要伺候别人吗?难道这比你伺候那个于庆更坏吗?”

香香不说话,他轻声劝:“过两天他气消了,你顺着些,也就没事了。他这个人,只要把毛捋顺了,还是好哄的,你说两句软话,日子自然好过些。你在他身边过得好,你爹你娘总算能得到照抚,还有你弟弟。香香,女人跟谁都是这样过一辈子,这不是什么坏事。”

香香崩溃一样,捂着脸哭泣:“可我害怕,我害怕!”

韩续默了,我们也害怕……

韩续伸手搀她:“起来。”香香恐惧地拨开他的手,他叹了口气:“先回营地。”

韩续让人单独辟了个小帐给她住,香香一夜没睡。她没有带衣服过来,身上的湿衣也没法换。韩续仍找了慕容厉的衣服给她。她模模糊糊,好不容易睡着了,外面隐隐响起喊杀声。她待在帐子里,声音持续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很快平息。香香探头出去,远远看见慕容厉大步入营,赶紧缩回身子。

第二天,营中在登记伤亡人数,打仗的事她也不懂,但军医在照看受伤的士兵,她也过去帮忙包扎什么的,太过狰狞的伤口是不敢看的,小伤还可以处理。好在只是对付一些山匪,伤亡不大,也就八九个伤兵。人与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就是那样奇怪,以前城中百姓遇到土匪的时候,只觉得他们个个都是神力无穷,不可战胜一样。但在这些精锐部队眼里,却只是一些不堪一击的三四流角色罢了。

韩续的手被她咬得不轻,过来找军医换药,人的牙齿最毒,这时候伤口已经成了深紫色。军医让香香帮他擦洗,香香又难过又害怕,韩续倒是说了声:“没事,赶紧弄好。”别让王爷看见还以为我真干了什么事呢!说起来也真是冤,妈的那个渣睡你,你不咬他,对老子,倒是亮出一口尖牙。

他抿抿唇,看见香香小白兔一样蹲在面前,惊恐不安地为自己清洗伤口。他有些好笑,但转头看见慕容厉的目光,就一点也不好笑了。那双眸子里冷冰冰地,意思很明白——很恩爱哈?

韩续猛然收回手,说:“我自己来。”妈的,别再为了你被他杖一百军棍就不好玩了。

前来袭营的土匪死了好些个,营中抓住了十几个活的,严青正在逼问其他山匪的下落。俘虏嘴严,半天仍不肯说,还吐了严青一脸唾沫。慕容厉过来,淡淡地问:“你们老巢在哪里?”这个土匪呸了一声,慕容厉随手取了根烧红的铁条,直接插进他嘴里!滋地一声响,白烟腾起。土匪瞪大眼睛,连叫也没叫一声,一歪头,昏了过去。当时香香在旁边给伤兵包扎伤口,见状惊呼一声,一下子坐倒在地。

慕容厉看了她一眼,她抖得简直要昏倒。好在慕容厉没有理她,转头将铁条烧上,问第二个,仍是淡淡的语气:“你们老巢在哪里?”第二个两股战战,不一会儿,一股水顺着双腿流下来,嘀嘀嗒嗒落在地上。慕容厉眉头微皱,不准备再问了,扬起铁条。那土匪惨叫:“有、有上山的路……我带你们上去……”

他们去了很久,营中留有一些士兵护卫,香香有时候帮军医照顾伤兵。慕容厉不回来,她会轻松很多。

先回来的是韩续,抓了不少土匪,还押着许多寨子里的金银珠宝。山寨里几个女人自称是被抢来的,韩续没为难她们,给了些钱把人放了。香香想说我也是被抢来的,没敢。

韩续登记完战利品,慕容厉也回来了。大家清点了一下伤亡,夜间倒是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一通,也算是聊慰辛苦。

慕容厉有些皱眉头——他的饭食又变成伙头兵的杰作了。哦对,那个女人他赏给韩续了。妈的,韩续吃的是什么?

他去到韩续的帐子里,韩续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爷,人……人、人在您营帐右手边的帐子里住着。”赶紧让开些,让他看见自己帐子里空空无人,你看,真不在我这儿,我也没碰!慕容厉脸色铁青,一副要咬人的样子。韩续估摸着他不好意思就这样直接进去,忙说:“方才瞧见她煮了粥,王爷晚饭没吃好,要不要过去吃点?这煮饭还是女人拿手,那些个伙夫都该打屁股!”说罢,也不管慕容厉的反应,头前带路。

香香确实是做了粥,用火慢慢熬,加了点绿豆,粥熬得久,非常浓稠。又腌了点萝卜丝,没有油腥。

慕容厉跟韩续进来的时候,她正准备吃饭。见到面无表情的慕容厉,顿时筷子都拿不住。韩续说:“把你的粥给王爷盛一碗。”香香赶紧拿碗帮他盛粥,他倒是自顾自在桌边坐下来。韩续见状,自己也不进去,转头溜出了帐篷。

慕容厉接过粥,问:“只有这个?”桌上只有一碟腌萝卜丝。

香香慌了:“我……还有盐蒜茄子,我再做点。”转身准备出营帐,慕容厉说:“罢了。”

她只好又站定,慕容厉瞪她一眼,她反应过来,忙坐下,吃饭。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看她战战兢兢的,慕容厉怕是再开口她要昏倒了。萝卜丝用白糖和盐腌得很脆,浇了醋,十分爽口。香香拿了碟盐蒜茄子,味道偏咸,正好下饭。慕容厉一边吃一边想,回去一定要把伙头兵宰了!

等他吃完饭,香香低头收碗。慕容厉坐着不动,没有走的意思,香香把碗收进食盒里,低眉顺眼,受气小媳妇一样。慕容厉有些稀奇,这种女人,怎么活着养到这么大的?他把香香抱过来,让她坐到自己怀里,香香连呼吸都是哆哆嗦嗦的。慕容厉就是觉得抱着还不错,皮肤又嫩又白,身子本来不算娇小,但以他这样的体格,抱着就算是小巧玲珑了。身子不算瘦,摸着很圆润,手感也好。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想故作好人。燕王一连生了六个儿子,就他最横。以前跟蓝釉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女人。蓝釉很懂事,知道巽王爷不会跟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太强求。有时候攻破敌国城池,遇到姿色好点的女人,也会弄来尝尝味。

他部下也多兵痞,他知道,但不怎么管,上梁不正下梁歪吧。他手下的军队,全是一线作战冲锋在最前面的精锐,百战沙场的老兵,活下来不容易,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别人还能数着日子活,他们没法数,所以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久了,部下冲锋陷阵的时候悍不畏死,闲下来就有点流氓。

大燕百姓提到他们,情感复杂。前脚他们舍命救你全家,后脚又非礼你女儿,也不知道是该谢恩还是该仇恨。督察院那拨人不知道参了多少次,但是慕容厉今年二十五岁,击退西靖大军三次,将东胡赶出燕境,逐到伊庐山之外,征服山戎人,大大小小十六战,战无不胜。身上刀伤枪伤二十几处,你把他拖出去斩了?他的那些部下,西靖来犯的时候,哪个不是拿身体肉墙去堵?死人堆里活出来的人,你把他们叉出去斩了?所以人都说功不抵过,希望英雄如美玉,白璧不染瑕。但实际上,那不是英雄,是神!

当初墨阳城一战,燕王应允三日内派兵前来支援,要求慕容厉以两万人守墨阳城三日。慕容博领着援军,足足迟到了五天,慕容厉以两万之兵应付西靖十一万人攻城。西城守将与敌私通,约定三更举火,洞开城门,纵西靖人入城。慕容厉无法抽身应付内敌,但若城破,西靖人必将长驱直入平度关。那个时候大燕整个西北之地必失。慕容厉派自己的爱妾蓝釉前往西城,以犒军之名跟守城的四个将领饮宴喝酒。蓝釉不惜以自己的身子拖了一夜时间,他才等到敌人攻势稍弱,过来料理叛将。一直守到第八日,城中守军战死过半,只剩了六千人,慕容博才领着援军姗姗来迟。他许诺一定会娶蓝釉为巽王妃,蓝釉在他大胜西靖之后,投白狼河而去。他在白狼河搜寻两个月之久,分毫无获。而慕容博迟到的原因,是因为途中一个村子发了瘟疫,死难甚众。他可怜百姓困苦,派军医前往救治,又命士兵采药,纵然拼尽全力,仍耽误了日子。慕容厉揪住他,当场揍了他一个满脸开花。

慕容厉当然不会号啕痛哭,当然不会嘶声呼喊,他只是默默地在白狼河搜寻了两个月。然后离开,从此以后,不接近女人,也不再靠近白狼河。痛,当然会痛。然而干不出满地打滚的事,就只能像每一次受伤,慢慢咬紧牙根,忍住。

怀里的香香抖得厉害,慕容厉托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样害怕?他自己也纳闷,我又没打过她……哦,对了,上回淹过水。那还不是自己找的?他突然又冷了脸色,香香看出来了,不由自主就想往后缩。他左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本想再尝尝味,闻见淡淡的蒜味。料想自己嘴里也差不多,他松开她,自出去漱口。

香香松了一口气,也重新打水梳洗。她没带衣服,韩续给她找了慕容厉的衣服,本来太长,她自己改了改,倒也能穿了。正收拾着,帐外面有士兵说:“郭姑娘,王爷让您收拾好了就回他帐子里。”

香香哦了一声,手上动作又慢了下来,他会把自己送给别人的,这次只是说说,下次……他可以把自己的女人送去犒军,上次韩续就说过。心里又惊慌又恐惧,她呆呆地站着,好半天,有人掀开帐帘。外面站着韩续,香香退后一步,见他手上被自己咬过的地方还包着纱布,又有些不知所措。韩续说:“去吧,磨蹭什么?顺着他些,他这次把你给我,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动他的东西。如果再有下次,只怕就不好说了。”

香香微微咬唇,韩续挑眉,她才小声应:“我这就去。”

韩续叹了口气,温和道:“香香,你真不明白吗?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再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要他肯纳你为妾,你父母会放心,跟着面上有光。你弟弟、姐姐能得到照应,他手里有你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一切。你的命在他眼里不值钱,只能苦乐随他,生死随他,荣辱也随他。”

香香垂着头,不说话。

慕容厉坐在案前,旁边一盏油灯。他正埋头写着什么,见香香进来,遂搁了笔,将纸卷好。香香右手紧紧握着衣服一角,慕容厉说:“过来,服侍本王更衣。”香香低着头走上去,笨拙地替他解衣带。他低头看她,身上还是他自己的衣袍,改得倒是合身。头发间有桂花的香气,极清雅的,胜过任何脂粉的清新脸蛋也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上一口。他说:“抬头。”香香闻言抬起头,慕容厉覆唇而上。

他注意她的神情,那张小脸眉头微蹙,目光仍然低垂,有些恐惧,却很柔顺。他放开她,让她慢慢为自己换上宽松的棉袍。香香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那是成年男子的身躯,伟岸精壮,肌肉鼓起、青筋隆结,却有伤痕交错。那双小手又柔软又白嫩,轻轻地为他穿上睡袍。慕容厉终于问:“为什么要投湖?”

香香顿时又面色泛白:“我……”慕容厉第一次没有打断她,很耐心地等着听,她抖抖索索地说:“我……他们说……你会把我……”

慕容厉明白了,手下那群家伙聚到一起会有什么好话?想是说了什么浑话让她听见,他说:“不会。”

香香怔住,慕容厉挑眉看她——本王已说了不会,你还有什么问题?

香香心里倒真是安稳了一些,慕容厉低下头,重又同她吻到一起。

那一晚帐子里的动静,扰得周卓、韩续、严青一夜没睡,最后排着队去湖边洗澡。

第二天,慕容厉晚起半个时辰,也没人敢入帐来请。外头天光大亮,好在山匪已肃清,大军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慕容厉心情不错,着人将缴获的金银珠宝挑出一箱,让兵士来一场骑射较量,胜出者重重有赏。令支县城外的大山成了现成的校场,士兵们策马拉弓,长戟往来,打得不亦乐乎。山林地形复杂,却让比试更加精彩。

慕容厉坐在正中央,看手下儿朗们身披铁甲、腰挎宝刀,你来我往,勇猛无双。他点点头,神情还算是满意。

香香出来的时候就见这群武夫疯了一样,跟自己人搏斗仍然是一副要命的架势。她只觉胆战心惊,不敢多看,摘了些桂花,加上蜂蜜,给慕容厉泡了桂花蜂蜜茶,倒也不是刻意讨好,她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有事情做,多少总能消磨一点时间。

慕容厉喝着桂花蜂蜜茶,吃着栗子糕,暗叹,女人生来就是点缀这个世界的。如果男人是土,她们就是土壤里开出的花。生来拥有一种力量,能化腐朽为神奇。当然了,蓝釉不会做这些。如果蓝釉在,这时候一定兴冲冲地冲上去,跟韩续他们打成一团了。这样风和日朗的日子,可惜没有她。

旁边周卓拿了兵器,撸着袖子道:“王爷,活动活动筋骨?这波什么山匪,还没热够身就拿下了,不够味。”

慕容厉手一伸,有人递上兵器,他朗声道:“来!”

将士们呼声震天,直将这满山红翠皆做了男儿疆场。

香香在帮伤兵换药,转头见他堂堂一个王爷,跟士兵们战成一团。拉弓射箭、空手格斗,碎草横飞、沙石四溅、尘土漫天,哪还有什么贵贱尊卑?她不由也微挑了嘴角,露了个笑。

大家在山下玩了大半天,直到把整箱珠宝都散了出去,慕容厉才下令回城。他仍旧骑马,香香当然跟他共乘一骑。他双手托着她的腰,轻轻一送就将她托到马上,后面活捉的山匪用笼子装着,放板车上,用马拉着一齐入城。

令支县的山匪为祸已久,百姓们闻听山匪已经被剿除,夹道围观。慕容厉的马走在最前面,令支县城的街道两边站满了人。香香一见,转头就埋入慕容厉怀里。百姓当然看见了马上的她,但看不见脸,诸人纷纷猜测。香香是死也不抬头了,慕容厉只觉得怀里温温软软的一团,被这样依偎着,很是受用,也不理她。

走到街中心,州官来接,慕容厉这才皱了眉头,懒得多说,示意他的外交发言人韩续上前接洽。韩续知道自家爷的性子,赶紧上前将擒获的山匪交接给州官。州官还想让慕容厉说几句话,韩续微笑,妈的燕王让他说两句他都能尥蹶子。你让他说他就说?你是他爹啊?

慕容厉带着香香回驿馆,自己还要出城查看军队的驻扎情况,五千人虽然不多,但是五千个流氓真要闹起乱子来也够收拾的。香香很想回家看看,但是一则不敢跟他说,二则这时候回家……别人会怎么看?

她正想着,外面就有声音传来:“小人郭田,求见王爷或者几位将军。还请军爷通报一声。”

外面守门的是严青部下的人,闻言只是道:“王爷出去了,几位将军也还没回来。再说了,你什么人?我们王爷、将军,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香香几乎是飞奔出去,喊了一声:“爹!”

郭田看见她,也有些激动:“香香!”推开面前的军士就想进来。军士看了一眼香香,犹豫着说:“就站在这里说几句啊,不能进去,也不能带人离开。”

香香拉着郭田的手,眼泪又涌上来:“爹!”她吸吸鼻子,见郭田眼里满是担忧,不由又笑着说:“我没事,我很好呢。”

郭田见她衣裳虽然是兵士的,却十分干净整齐,也点点头。良久问:“王爷他……可有说如何安置你?”

香香低下头,许久说:“爹,你不必担心我。王爷他……会照顾我的。”也许,韩续说的是对的。她看见郭田鬓边掺杂的一丝白发,心疼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爹,不要担心我。”

郭田握住她的手,长叹一声:“你是爹的女儿啊,爹怎么能不担心?香香,别的事爹都不想问,爹就想告诉你,他这样的人家,不是咱们升斗小民能攀得上的。那巽王府再大,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如果王爷他只是……他只是一时心气,你答应爹,无论如何,你还回家来。”

香香的眼泪喷薄而出,抱着郭田哭喊:“爹!”

郭田眼睛也湿了,但还是说:“你娘也想来的,爹怕见不着人,让她更担心,就让她在家里等消息。孩子,你听爹的话,无论日后怎么样,咱们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回家来。你是爹娘身上掉下的肉,我们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几年,还怕养一辈子不成?”

香香将头搁在他肩膀上,连连点头。郭田说:“王爷回来,你一定问清楚。如果不能派人送个信,爹明天还过来一趟。”

香香泪如泉涌:“嗯,爹你明天不要来了,我会让人去送信。”

郭田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两张银票:“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本来你出城的时候爹就打算送来……当时……”受了惊吓,一时昏头给忘了。

香香摇头,知道爹娘存些钱不容易,家里还有弟弟。郭田劝她:“你先拿着,该花的时候就花,若实在用不着,回家来再给你娘。爹娘还能饿着?”

香香只好将钱接了,郭田叹气:“爹先回去了。明儿个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人送个信,不然下午爹就过来看看。”香香一点头,眼泪就一串一串地落。郭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了。

慕容厉晚上才回城,韩续后脚跟进来,守门的士兵就小声跟他汇报了下午郭田过来的事儿。韩续点点头,知道郭田关心女儿,凑到慕容厉身边,拐弯抹角地问:“王爷,过两天我们要回晋阳了。”

慕容厉看着他,意思很明白——你有何高见?

韩续勉强笑道:“郭香香,您看是带走还是……留下?”

慕容厉的反应是一愣——郭香香是谁?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问:“这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韩续哑了,慕容厉说:“你这么闲,出城,带着营中那些家伙拉练八十里。”

韩续泪流。

慕容厉回到房里,香香正在发呆,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站了起来。他开门进来,香香想了想,微微抿唇,上去帮他更衣。有下人送了水进来,见房中两个人的模样,不敢多看,提着桶把水倒进浴桶就赶紧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慕容厉似乎在等她说话,见她迟迟不开口,终于转身洗澡去了。香香犹豫了一阵,听着屏风后面的水声,她缓缓走进去,只觉得脚有千斤重。慕容厉正在擦背,见状倒是一愣:这是有什么事?香香上前,白嫩的小手将粉状的澡豆调匀,轻轻为他涂抹。慕容厉通体舒泰,任由那双小手在身上揉揉搓搓。良久之后,香香小声说:“今天……我爹来过。”

慕容厉等她继续说下去,她看看他并没有不悦的意思,才小声问:“他……他想知道,我还回家去吗?”

慕容厉问:“他想知道?你就不想知道?”

香香埋下头,又不说话了。慕容厉问:“你还想回家?”

香香微蹙了眉头,蒸腾热气之中,他的后背宽厚结实,她早就红了脸不敢多看。良久轻声说:“我……我听王爷的。”回去之后又怎么办呢,爹娘还得继续忍受其他人的目光。自己也要三不五时听那些地痞混混的污言秽语,永远都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生活。

慕容厉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过了一阵说:“既然你爹过来了,明天就回家看看吧。”

香香为他搓背的手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慕容厉却没再多说,任由她搓着背,那双小手按得他十分舒坦,没过多久就趴在浴桶边上微微合目,似乎睡着了。

第二天,韩续、周卓、严青早早就带着部下到了驿馆。慕容厉洗漱完毕,驿馆的下人正在准备早饭,他说:“走。”一群军人早就是令出禁止的,呼啦一声跟在他身后,就准备出门。慕容厉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的香香,香香会意,跟在他身后。

地方并不太远,没有骑马,但五六十个悬刀负箭、眉目带煞的军人这样一路穿过闹市,确实是非常显眼。香香垂着头,默默地跟在慕容厉身后,慕容厉行走如风,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不多时,郭家豆腐坊就在眼前了,香香有点近乡情怯,慕容厉却径直走了进去。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人非常多。郭田一见来人就愣住,然后看见跟在慕容厉后面的香香,他赶紧上前,就要施礼:“巽王爷。”慕容厉没让他跪,眼见他要拜,就说了句免了。然后一抬下巴,示意找个地方,我要坐!

这时候店里人满为患,也没有别的座位。郭田想想,将几个人迎到厨房,厨房有桌椅,虽然东西多点,却十分干净。慕容厉在桌前坐下,郭陈氏和郭阳都愣了,这是……郭田让他们仍出去招呼客人,等人都走了,才轻声说:“王爷大驾光临……”

慕容厉打断:“客套话免了,我要纳你女儿为妾,你有什么条件?”

“啊?”郭田愣住。

旁边的香香也是一愣,周卓看了一眼韩续,韩续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严青左右看看,一脸狐疑。

郭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跪下:“王爷,香香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登不得巽王府那样的门第!请王爷收回成命。”

慕容厉目光寸寸凝结在他脸上,周卓和韩续都微微上前一步。周卓怒喝:“放肆!姓郭的!王爷好生跟你讲理,你还真敢蹬鼻子上脸!你不要命了!”

郭田俯低身子,磕了个头。慕容厉面无表情,良久问:“什么原因?”

郭田说:“王爷,高门贵宅不适合野花杂草。小人恳请王爷,将香香留在令支。如今香香……也是嫁不得人了,小人与拙荆愿意为奴为仆一生照管。如果王爷……王爷什么时候想起,要接人过去住几天,千里万里,小人也定将人送过去,定个日子再接回来便是。还请王爷开恩!”

慕容厉笑了:“我巽王府是有老虎还是豺狼?竟教你畏惧成这样?”

郭田连连磕头:“王爷……”

慕容厉不待他说下去,起身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罢了。人,本王带走了,就算个通房丫头吧,也省了麻烦。”

郭田脸色微变,慕容厉转身,当先走出去。郭田还要追出去,香香拦住他:“爹,我……我自愿跟他去的。其实……”她咬咬牙,微笑着说,“其实他对女儿很好,他只是脾气不太好。我……我也是一心想要跟着他的,我们……”她含着泪,坚定地说:“我们是情投意合,爹,你不要担心了。”

郭田握着她的手,坚毅的男人脸上滑下热泪一行:“香香,他早晚是要娶正妃的,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香香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心如刀割:“爹,我要出去了,晚了他要不高兴。我会过得很好的。”

郭田说不出话来,她转头跑出去,就见韩续和周卓还在门口。店里的人已经发现了情况怪异,全都朝这里看。

韩续给香香一个眼色,香香上齿咬住下唇,良久追上慕容厉,深吸一口气,拉住他的手。慕容厉微微一怔,她低声,近乎哀求地说:“我爹……他不是有心的,他……他不知道王爷是怎样的人。”幸好他不知道,他若知道,更不肯了。

慕容厉被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攥住,走的就慢了,闻言更是停下脚步,香香鼓足勇气,轻声求他:“王爷来都来了,吃过早饭再走,好吗?”慕容厉冷哼,不屑。香香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这一跟去,肯定是回燕都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令支,她还没有跟母亲和弟弟、姐姐们说上一句话。她泪光盈盈的:“王爷,您贵人雅量,别跟我爹计较。”

慕容厉终于还是没挣开她的手,她试探地牵着他往回走。他没拒绝。

周卓和韩续互相挑挑眉,使了个眼色。严青一脸目瞪口呆状,我擦,这个女人了不得啊!

慕容厉去而复返,表情不怎么好,一副随时要咬人的样子。周卓、韩续和严青都看了老郭一眼,意思很明白——老郭,你的头结实吗?

慕容厉重新落座,周卓三人站在他身后。香香给父亲使了个眼色,自己亲自过去,舀了豆腐脑,给他调酱料,用的当然是郭家人自己的大碗。慕容厉看着眼前的豆腐脑,还算满意——比他头次来用的碗大得多。那样一点,他们这种武人怎么吃得饱?香香把筷子递给他,还递了个勺。他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就不理一边的老郭了。香香也不能让周卓等人干看着,给他们也都端了一碗,几个人埋头吃早饭。她终于有时间去找郭陈氏和郭阳。

一家人也不招呼客人了,聚在一起。香香知道时间有限,慕容厉行军习惯了,吃东西快得要命。她匆匆地说:“爹、娘,我跟他去晋阳了,只要一安顿下来,我就送信给你们。不要惹怒他,不要反对。”

郭田还要说话,香香说:“爹,一切我都明白的。”

郭田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郭陈氏拉住香香,抹了一把眼睛,说:“娘去给你收拾,总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香香点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应该是不能的……

郭陈氏转身回家,郭阳拉着香香:“姐,他是谁?”

香香说:“他是巽王慕容厉。”

郭阳眼睛里都放着光:“哇哦!他就是慕容厉!听说他超厉害的!”香香离愁淡了些许,说:“不要胡说。”

郭阳哪里按捺得住:“姐,他以后就是我姐夫了?”

香香顿时满面通红,随即喝道:“别胡说!”

郭阳蹦蹦跳跳地跑回厨房,慕容厉还吃着早饭,他站在旁边,偷眼看看,然后问:“你真的是巽王爷?”

慕容厉抬眼,见是个小孩。旁边韩续怕他咬人,赶紧说:“是郭姑娘的弟弟,叫郭阳。”

慕容厉点头:“我是。”

郭阳眼里简直要冒出星星:“真的是你!我居然能见到真的你!”慕容厉冷哼,你以前见的老子都是纸糊的吗?郭阳却欢天喜地地绕着慕容厉打量,“听说西靖人听见你的名字就后退了三十里,是不是真的?”

慕容厉不喜欢别人在他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跟他说话,微微皱眉。韩续已经说:“小子,闭嘴!”

郭阳狗似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良久说:“你要做我姐夫了吗?”

“姐夫?”慕容厉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竟然破天荒没发怒,“嗯。算是吧。”

郭阳眼睛里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姐夫,我能不能跟着你去打仗?”

慕容厉索性搁了筷子,问:“你想当兵?”

郭阳两只眼睛都写满了期待:“嗯!我想跟着你们一起杀西靖人!”

慕容厉看他几眼,说:“太小了,等你长大点。”

郭阳脸上简直开出了花:“多大?姐夫,我要长多大?”

慕容厉平举右手:“这么高吧。”

郭阳恨不得立刻就拔苗助长:“姐夫,等我长到这么高了,到哪里找你?”

慕容厉说:“晋阳。”

郭阳像模像样地跪下拜了一拜,兴高采烈,脸上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快乐:“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可先跪过你了。你是我姐夫,你可不许骗我!”

慕容厉觉得有意思,说:“一言为定。”小子,你觉得好玩?西靖人听见老子名字后撤三十里,是因为老子火攻建名城,整个建名十二万人死于大火。你觉得好玩?希望多年以后,你真的站在城门口,看城中大火焚天,老幼呼喊奔逃的时候,仍然觉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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