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有幽灵哦,只是,这个幽灵没有给我们寄来警告信,而是带领我们进入那个她停留的世界。”刘子墨拍了拍少飞肩膀,微笑道,“所以我觉得,成立怪谈社团也不错啊。”少飞微微一愣,再低头看看自己因为拼命握着两块大石头互相碰撞而留下淤血的掌心,说的也是呢,偶尔创新一下,成立一些会让教务处老头目瞪口呆的社团,也不错。
只是,当少飞大笔一挥批准成立星灿学园怪谈社团后,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后悔莫及了!教务处老头说暂时没有空置的教室可以给怪谈社团活动使用,竟然说什么“学生会长办公室挺宽敞的就暂时让怪谈社在那里活动吧”!
于是少飞握紧手中笔杆,笔尖停留在资料上足足半小时却无法写出半个字来。因为同个办公室里正在热闹进行“怪谈社团第一次社团活动”的丽娜和她的伙伴们一直叽叽喳喳。
“星灿学园校园怪谈默示录第一章,就叫‘永远的化学教室’,你说怎么样,少飞?学生会长大人?”丽娜提高嗓音朝尽量远离他们的少飞喊,让少飞有折断笔杆子的冲动,却只能恨恨地吐槽丽娜:“你不是说什么‘默示录’太深奥难懂吗?干嘛还要盗用我的说辞啊?”
“因为……”丽娜露出奇怪的甜美笑容,轻声回答的话语,少飞拼命拉长耳朵也听不见,因为不远处的旧校舍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
大家围聚到窗边,看着拆楼的机器一下一下落在旧校舍外墙上,外墙的砖瓦开始崩碎落下。旧校舍很快就会从星灿学园消失不见,但在那里发生过的事情,刘子墨和琴音之间美好的记忆却深深烙印在了少飞、丽娜和刘子墨心底,永远不会消失。
“琴音望着刘老师远去的背影时这样说过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永远一起’,我知道方法了。”丽娜像是自言自语,却抬起明亮含笑的眼睛望着少飞。可不管少飞如何追问,丽娜就是不愿意告诉他这个方法。这个方法就是,努力创造属于两个人的记忆,未来会怎么样,根本没人能够预知。但是,在共同度过的记忆里,两个人永远都在一起。
慢慢从他们眼前消失的旧校舍,是属于十七岁的刘子墨和琴音最美好的永恒时空。
1、支离破碎
失业后的父亲常常酗酒,发起酒疯来就随手打烂家里的东西,懦弱的母亲只会哭泣。对于这样的画面,安莉已经习以为常。曾经一放学就恨不得马上飞奔回来的温馨的家,现在却成为安莉最想逃离的地方。
客厅里满地狼藉,母亲边掉眼泪边收视着,父亲醉得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抱怨公司裁员,抱怨人生的坎坷。没有人发现安莉哭肿的眼睛,安莉紧咬嘴唇跑进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
靠在床边回想在学校因为坚持不愿意购买学校集体订购的辅导书,在老师的追问下,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不愿意告诉老师自己没有多余的钱能购买,只好被老师和同学们认定自己是无心向学的坏学生。害怕被大家发现父亲失业的事情,三番五次拒绝好朋友到家里来,渐渐和大家疏远起来,她们失望离开的眼神久久在安莉脑海里驱逐不散。
安莉抬起泪眼望着墙壁上悬挂的拼图,那是一年前生日时朋友送来的礼物,大家一起吃着甜美的蛋糕一起拼凑出来,父亲还仔细把拼图固定起来,嵌进玻璃框里挂起来。那是最美好的画面,可惜物是人非,再也不回去。安莉踮起脚一下摘下拼图,从玻璃框里拆出来,使劲摔在地上。
曾经一块一块带着幸福的心拼凑起来的拼图,碎成满地,支离破碎。在拼图被安莉砸碎的瞬间,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就像原来已经有裂痕的镜子彻底破碎时发出的声音。“离婚吧!我再也受不了这个家了。”胆小的母亲突然朝父亲吼道,待到安莉回过神来跑到客厅,才发现母亲已经提着行李走向门口。
安莉呆望着坚定要回娘家,坚持要和父亲离婚的母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父亲自暴自弃以来,抱怨和嫌弃的人总是安莉,善良的母亲每次都温柔地告诉安莉“要耐心等待从前那个父亲回来”。正因为母亲的守护,这个每天只有悲伤和吵闹的家才不至于支离破碎。
安莉恍然明白什么似的冲到房间,紧张地捡起地上支离破碎的拼图小块,铺放在床上,想重新拼凑起来。母亲提出离婚,让迷失在酒精里的父亲也瞬间清醒,但无论父亲怎么挽留,母亲还是决断地坐上的士扬长而去,留下父亲在门外哭喊着。
“怎么办,怎么还少了几块!”因为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拼图,短时间内拼凑出来不是难事,但找遍房间地板都不见拼图上缺少的几块拼图的影子。虽然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安莉潜意识觉得是自己打碎了这幅拼图,母亲才会突然提出离婚,离家出走。而现在还有两块拼图怎么也找不到了,如果这幅拼图不能恢复原状,这个家是不是会就此离散?
安莉伸手抚摸着拼图缺了几块的地方,正是房子的部分,这幅风景画拼图,安莉曾经最喜欢的就是静静伫立在树下的小房子。突然拼图空白的地方似乎慢慢扩大着,仿佛快要吞噬自己,安莉惊慌之下,还来不及抽出手指,整个人就被吸附进去了。
被急速的气流推动着向前流动,安莉感觉风急速从耳旁吹过,吹得脑子里阵阵嗡嗡乱响,唯一的念头是,母亲已经离家,要是连自己也不见了,父亲一定很难过。突然发现无论是不振作的父亲,酗酒的父亲,他始终是那个曾经疼爱自己,努力为家里付出一切的父亲。一年来自己连一句“爸爸”都没喊过,总是对他投去厌恶的眼神,总是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抱怨他。
意识渐渐消失,庆幸的是终于明白,父亲这块拼图改变着形状的时候,其实自己这块拼图也发生了改变,才有了灰暗悲伤的拼图,才会让温暖幸福的家消失。安莉嘴角露出微微自嘲的笑意,可惜,连有没有机会向父亲道歉都不确定了。
2、灰色拼图
“她在笑吗?”“是在傻笑吧?”孩子童稚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安莉试着睁睁眼睛,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射进眼睛里。安莉忙伸手挡挡阳光,孩子们见安莉醒来,三三两两呼唤着跑开了。
安莉伸手摸摸,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有轻风吹拂和溪水流淌的细细声响。孩子们的玩闹声渐渐远去,安莉边坐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叶,边左右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被那幅拼图带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青葱翠绿的灌木林,清澈的溪流向树林深处延伸,看不到尽头,还有大树下静静伫立的小房子。“拼图!”安莉忍不住脱口喊出声音来,从小房子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来,乌亮的眼睛眨巴着往安莉所在的方向探望。安莉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惊恐的声音,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对依旧躲在小房子后面的孩子招手。
小男孩一动不动,只有乌黑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仿佛在犹豫着该不该靠近这个睡在草地上的怪姐姐。安莉皱皱眉头,索性站起来四处张望,除了这个胆小的孩子,已经没有其他人。
这里就像自己房间挂着的那幅拼图的风景一样,静谧美好,原来自己是被吸进了那幅拼图的世界。或者说,那幅拼图本来就是按某个人对某个地方的记忆创作出来的,而自己现在进入的,说不定是拼图创作者曾经见过的世界。
安莉想着,不禁嘴角泛起笑意,佩服自己无限的想象力。也许正因为安莉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自顾自欣赏美妙的风景,深呼吸清新的空气。胆怯的小男孩慢慢离开小房子,来到安莉身边仰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她。
“小朋友,告诉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有公共汽车站?”安莉欣喜地蹲下身,双手轻轻搭在小男孩肩膀上询问。小男孩为难地蹙着眉头,摇摇脑袋,突然扯了扯安莉衣服,另一只手指着小房子。安莉想着,反正暂时也想不到如何返回原来的世界的办法,这孩子估计是哑巴,只好先陪着他玩耍,等能够解答自己问题的人来了才走吧。
“要到小房子里去玩耍吗?”安莉笑了笑,拉住小男孩紧紧拉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小男孩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那幅挂在自己房间的拼图,安莉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那座小房子里应该放着什么。因为拼凑那幅拼图时,安莉被温暖的亲情、友情满满包围着,也满心憧憬着甜美的恋爱,所以想象中那座小房里,一直是温馨的色调,粉红、橘黄、橘红。
小房子的木门有些残旧,小男孩轻轻一推,门板随着一声“吱呀”响打开了,迎面扑来一阵灰尘的气息。似乎很久没有打扫过,地上也满是垃圾,小房子里的玩具破旧不堪,摆设单调。灰暗、漆黑、冰冷的小房子,小男孩却自由自在地开始玩耍,没有任何声响,静悄悄地玩着单调的积木。
“啊,那个怪姐姐进了‘鬼屋’了!会被吃掉的哦!像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一样,被鬼吃掉你的声音哦。”那些嘻嘻闹闹的小孩们原来一直躲在附近,这会又跑过来,躲在不远处的大树旁边发出诡异的笑声。
正当安莉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要追赶出来,顽皮的孩子们又马上四散跑开躲藏起来。小男孩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面无表情地继续堆砌高高的积木。积木堆得高高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双手用力推倒,积木纷纷滚落在地发出惊心的声音,在冰冷黑暗的小房子里回响。安莉心惊胆战地仔细观察房子各个角落,不会真的有鬼怪跑出来吧?
猛然,一幅被铅笔涂成灰色的拼图映入眼帘,安莉径直走向那幅拼图,小心捧起来分辨。
安莉吃惊地发现,被用铅笔破坏画面的拼图的背景正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也就说这幅拼图和自己所拥有的拼图不同的,只是这幅拼图上有了人物。幸好只是铅笔隐约覆盖在拼图上,还可以比较清楚看到画面的内容,是一群孩子在房子周围玩耍。
其中一个小孩的脸被用力涂抹得完全分辨不出面容,还有一小块拼图不见了,正是自己的拼图所不见的三块其中之一。安莉发现小男孩也正望着自己手中的灰色拼图,大眼睛里流转着悲伤的神色,安莉拿起橡皮擦试着在黑漆漆的小孩脸上擦了擦说道:“只要使劲擦拭,拼图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远处孩子们夸张地喊着“鬼妈妈来了哑巴小鬼的妈妈来了”,安莉循声望去,发现一个神色憔悴的女子正向小房子方向走来。一直低垂脑袋快步行走,仿佛被什么追赶着一样的女子,到小房子门口才缓缓抬起头,发现房子里除了小男孩还有外人,露出真的见到鬼怪似的表情。
“我是外地来的,好像下错站,迷路了才走到这里来。”安莉忙解释着,女子紧绷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下来,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既带着母亲的怜爱却又闪烁着安莉无法理解的惊恐。女子迅速把袋子里的食物放在桌面上就转身急匆匆准备离开,被安莉一把拉住,“您不是来接这孩子回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