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走了多远,只是她们心里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决不能死在这个地方,不然就连替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因为害怕被杀手发现自己的气息,她们哪怕再累都不敢停下,就连呼吸都要克制。
宁雪飞没有经历过信雅说的那些事,可是那种无助和恐慌她感同身受,曾经被历月凡追杀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如此。
度日如年,朝不保夕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闪过,人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时,心里的恐慌是无法抑制的。
那是你的心魔,在饥渴交加,疲惫不堪的时候缠绕着你,让你不能解脱,无法消除心里的恐惧。
来到青楼非信雅所愿,但她也很庆幸,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可以安心的休息。趁着撷红楼的人不注意,本要趁机逃走,谁知会被抓了个正着。
“乾陵她死了,她死了你知道吗?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不敢睡下,我的梦里不断出现送我离开时她坚定的眼神,以及对我的鼓舞。我梦到她被人杀死,血浸透了她的盔甲,还有她的副将,死的时候手就搭在我头顶的干草上,他是示意我不要害怕……可是……”
信雅的讲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宁雪飞感觉自己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倾听,前面说了那么多,信雅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波动,可说到乾陵时,她的眼泪再克制不住喷涌而出。
担心受怕这段时间里,哪怕再累,信雅最抗拒的事情便是休息,她的梦被乾陵和副将的血液津红,梦里的血腥味那么真实,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信雅就这样一直哭,眼泪好似不会再停下,宁雪飞看的揪心。她的身体本就很弱,再这么哭下去身体怕是要承受不住,宁雪飞用针刺了她的睡穴,要来安神香,如此才可以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想瞒我什么?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有什么不妨告诉我,也许我能够帮的上些什么呢?”
宁雪飞不敢说自己百分百可以为相思做什么,尽些绵薄之力或许能够让相思肩上的担子没那么中。
“本还想再瞒你些时日的,果然纸终究包不住火,撷红楼到如今的地步,就不妨和你直说了吧。”
撷红楼能够在佳人诸多的烟花柳巷屹立不倒,和背后的人有莫大的关系,楼里大部分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心甘情愿的追随他这么多年。
但所有人,就连相思都不例外,从没见过主人真正的样貌,说来好笑,相思对一个连容貌都没有看过的人一见倾心,从此栽在他身上。
宁愿堕入风尘,受世人唾骂,世人皆弃又如何,她只不过是在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罢了。
那个人每十天都会来楼里收回他们得到的情报,广涉官场,后宫,荔城,杭城等等地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替他得到。
可就在一年前,他忽然失踪,从此杳无音信,想尽办法的众人,谁都没能够与他取得联系。
“你是说一年前?”宁雪飞下意识的开口,那不正是她离开皇城那会,也许是宁雪飞多心,为何觉得这两件事和她去沂水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相思无奈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除了叹气,她真是没有其她的办法。“你们难道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按理说想让手下对自己死心塌地,让属下对自己一无所知,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相思难为情的点点头,被他收留的,多是亡命之徒不然就是走投无路之人,也许就是看中这些人的忠诚和知恩图报才收留他们。
这些年被他收留人为他卖命,可是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收留他们的时候就说过,他会在固定的时间收回让他们所做事情的成果,确实每年来都是如此。
如果他什么时候无法按照约定而行,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他似乎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让他们在他不在后,想做什么就去,不必顾虑着他。
让相思觉得奇怪的是,他不出现之后,楼里的姑娘逐个离开撷红楼,如今楼里的姑娘所剩无几。
那些客人来不过就是为了美色,没了没人,自然门前冷落鞍马稀,撷红楼如今的境地早不如以往,那些属下不过是为了不让撷红楼没落下去,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错在我,没有好好的管住他们,才犯下了这糊涂事,他们已经知错,不知这件事可否就此作罢,就当我相思欠了你一个人情。”
主人或许真的遭遇不测,撷红楼当真坚持不下去,相思就打算把撷红楼转卖他人,带着剩下来的下属离开皇城,做一些小生意度过余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罢,她们两个好在没什么事,他们请来大夫治好了这孩子,就当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只是经营了那么久的撷红楼,你真舍得放下吗?”
从相思说起那人的神情不难看出相思对他有异样的情感,宁雪飞问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相思对他的感情。
相思看向窗外,宁雪飞在她的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迷茫,实话说相思不知道,未来的路还太长。
有时候相思也会问自己,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到此等地步到底值不值得,可喜欢一个人,值与不值因人而异,不论如何,都是你对这段感情的看法。
“什么时候决定要走,跟我说一声,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啊就是。”
相思经营的在众人眼里不是正当生意,在撷红楼的事情上宁雪飞同样无能为力,她不可能去拐卖女子或者是替这里招来客人。
之后两个人就对坐着,谁都不说话,在微光的照射下,显得相思眼睛下方黑眼圈更为严重。
原来她的日渐憔悴与撷红楼异常的安静,就是因为这件事。宁雪飞让人回王府去叫来马车,本想把信雅直接送回琉王府,可想了想还是让人把方向转回睿王府。
信雅的手必须得尽快进行治疗,虽说距离她受伤已有一段时间,以宁雪飞的医术要治好信雅的手十拿九稳,但拖的时间长些,就是宁雪飞都没有把握。
宁雪飞的医疗工具和药全部都在睿王府,为了节省时间,还是直接回睿王府较好。
可就在撷红楼的小厮要把信雅抱上马车时,被小女孩果断阻止,眼睛瞪的老大,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小厮碰信雅,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小厮有些尴尬。
也许是对方才小厮等人对她们的无礼小女孩才对此如此抗拒,宁雪飞抱歉的对小厮笑笑,把床榻上的信雅打横抱起,稳重的向门口走去,当时相思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以宁雪飞走路的步伐轻重,不难看出她身怀武功,只是并不高深,加上她身子瘦弱,能气都不喘的把信雅抱到门口着实让人感到吃惊不已。
“我走了,过几日闲下来来找你,最好休息好了,带你出去走走。”到马车上,小女孩全程抱着信雅,宁雪飞则坐在她们的对面,看着她们出神。
“乾陵和你是什么关系?”宁雪飞忽如其来的一句话并没有引起小姑娘的任何反应,面不改色的盯着宁雪飞看,不难看出她眼里的警惕,是怕自己有心害她?
见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宁雪飞只好把重点放到其他问题上。
“其他事情你不想说就罢,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既然信雅相信我,为何不能放下对我的戒心?”
“虞子元。”三个字带着一丝清冷传入宁雪飞耳中,有些像男孩子的名字,不过倒是和她的性子符合。
难怪相思替她沐浴过后对宁雪飞抱怨,绝不说废话,回答了你的问题就行,想要她开口还得好声好气。
“我叫宁雪飞,信雅的手情况不太妙,不知该怎么解释,但是请相信我绝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到睿王府后,你跟着我就好,王府的人都很善良,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询问他们。”
宁雪飞语罢,正要看车上可有准备了吃的,虞子元饿的清瘦,有些瘦骨嶙峋,看着让人怪心疼,谁知她忽然站起来。
拉住宁雪飞问道:“你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睿王府?”
虞子元的声音带着质问,疑惑自己吃惊,宁雪飞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虞子元上下打量了宁雪飞,淡淡的说了一个“哦”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回睿王府的路上她一路盯着宁雪飞看。
虽说异样的眼光受的不少,被人直勾勾的盯着心里还是会有些发毛的感觉。
可对方是个孩子,宁雪飞不好说什么,两人一大一小互看着直到回了睿王府。
车夫说睿王府已到时,宁雪飞的心里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难得会觉得回睿王府的路如此漫长。
“本王才出府就溜出去,这如意算盘打的甚好,听李承乾说是跟着本王后头出去的,还舍得回来?”
宁雪飞刚要伸手掀开车帘,睿王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车外响起,宁雪飞手一僵。
只想着信雅的事情,怎么把睿王这一茬给忘了,睿王不喜宁雪飞与撷红楼的人有瓜葛,偶尔约出来说话也就罢,女儿家整日往青楼跑像什么事?
他去皇宫的时候,想着宁雪飞独自一人在府中怪无聊,就让她如果想出去走走,那就去好了,总不能一直闷在府中,谁知宁雪飞居然是去了撷红楼。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把她带入宫去,去青楼就罢,竟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还是公然让王府的人马去接,好在李承乾机智,在外头租了马车,乔装打扮去把她接回来。
要是让有心之人看到,他想看看宁雪飞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子那边的人可是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