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和许清原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眼睛里都有着一丝喜色，但随即又极默契地暗淡了下来。
程又知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袄，底下配着黑色的休闲西裤，显得玉树临风。他走到林希面前来，看了看打扮得漂亮完美的林希，眼里尽是数不清的温柔。
“怎么会想到要到这里来吃饭？”程又知开口，嗓音轻慢地问。
“出租车司机推荐的，我也没有来过，趁过节来看看。”林希答，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而另一边的两个人，却是许清原先开了口：“陆岩，好久不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强烈的酸楚袭来。
看来她猜得没有错，即使陆岩一直以最好的异性朋友在林希身边呆着，也改变不了他爱林希这个事实吧？
“好久不见。”陆岩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微转了头。他的眸光暗涌，心仪的女孩就坐在面前，可是那虚无的空间如同一条宽阔的河流一样，生生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正好这时候林希和程又知在讨论是找个包厢还是就在大厅用餐，许清原便回过身去笑着对林希道：“林希姐，要不咱们还是在大厅吃？包厢的最低消费……有点高啊。”
以前林希和许牧原恋爱的时候，许清原倒也没有这么客气过。如今和许牧原分手了，她倒礼貌地叫一声“林希姐”，这让林希有些意外，也不得不感慨她良好的修养。
林希稍微思忖了一下，便点点头，找服务员要了个大厅靠窗的位置。
食雅轩一共有好几层楼，一楼是大厅散座，二楼三楼都是包厢，四楼以上都是些休闲娱乐中心。
四个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慢悠悠地开始点菜。
林希临窗而坐着，不时地转过头去看一眼窗外的景色。因为室内外温差较大，靠里边的玻璃上弥漫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林希便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在那雾气上画着自己的名字与笑脸。
因这雾气，室外的人看不清室内的人，而室内的人却可以通过划痕看清楚外面的一切。林希很喜欢这种安全感，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幼稚，你们公司都是怎么过节的？”林希望向她正对面的程又知，而她左侧的陆岩正在安静地写着菜单。
“除了大中华区，其他国家的分公司全部放假。”程又知答得很简单干脆。
“噢，你们最辛苦。”林希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陆岩点完了菜，四个人又陷入了一丝尴尬里。林希无法与许清原聊许牧原的事情，又不想与程又知讨论本罗集团的故事，而许清原与陆岩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所以几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程又知终于忍不住问林希：“和老许还有联系吗？他就没给你个解释？”
话一出口，许清原和陆岩的眼光都往程又知脸上看，那意思都是在埋怨他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希倒是表现得很大方，脸色也淡定自若，双眸一抬，声音清朗：“联系过，他说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一切了。”那表情，就像是在提及一个事不关己的人一样云淡风轻。
许清原的脸上涌现出难色，她喃喃地开口：“林希姐，我哥他……真不是这样的人……他——”
“好了，清原，都过去了。我们好好享受今天的晚餐吧！”林希笑着打断她，却微微垂下了头。
趁着等菜的间隙，林希又用手在布满雾气的玻璃窗上画着可爱的笑脸。透过那划痕往外看，她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却又忽然想不起来那是谁。
“那个人有些眼熟啊……”林希说，并眯了眼使劲地回忆。
对面的程又知听她这么一说，也在玻璃上画了一大片，然后往外看，他一看便明了：“那不是A市人民医院的陈院长么，我向你介绍过她的。不过，她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陈院长穿着一套黑色的大衣，戴着一个冬款大檐帽，她刻意地拉低了那帽檐，跟身旁的一个男人说着话。那个男人背对着林希等人的方向，正低头说着些什么。不过一分钟功夫，两人就走进了食雅轩的大门，径直上了二楼。
林希似有感慨地说道：“有钱人的世界我真是不懂啊……这样的餐厅对他们来说就跟路边摊儿似的。”
可是程又知却稍微皱了皱眉头，就像在沉思一样，半晌没有说话。
几个人又有些尴尬起来，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林希一见那做得像艺术品一般的菜色，立即睁大了眼睛。
大家都开始兴致勃勃地吃饭，唯有程又知始终在蹙眉想着心事。
饭后，林希抚着浑圆的肚皮，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她倚靠在沙发背上，无比享受地说道：“这家店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一定得努力赚钱，多到这儿来吃饭！”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再请你来这儿吃。”陆岩侧了头，轻声对林希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许清原的心里又涌上来那层明晃晃的嫉妒，她暗垂了眼，有些神伤。虽然她与陆岩从未确定关系，可是她清楚，那段暧昧的时光并不是她的梦境。
林希似乎没有注意到许清原的表情，仍朝陆岩打趣道：“呦，陆博士，你中大奖啦？”
“……我签约A市科研所了，虽然还没有拿到最后的offer，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陆岩语气平静，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
“噢！陆博士！你终于……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吗？”林希惊叫一声，大声问道。
陆岩知道她是在为他开心，所以微微一笑，点点头：“以后，我就带你超神带你飞呀！”
“好啊好啊！”林希显然是真心为陆岩感到高兴，所以一脸的兴高采烈。
坐了几分钟，林希朝服务员挥了下手喊：“买单！”
还在想问题的程又知立即开始掏钱包，嘴里还说道：“我来，我来。”
“行啦，今天说好我请客的。”林希笑嘻嘻地拿出信用卡来，递给服务员。程又知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去。
只是林希看到那张需要她签字的机打的发票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稍微僵了一秒钟。
NND，这一顿饭，也太贵了吧？
饭后，几个人相互告别。陆岩要回到学校去，程又知和许清原也要各自回家。林希便朝他们摆摆手，大喊一声：“圣诞节快乐！”
程又知走到林希面前，无比温情的回了一句：“圣诞节快乐。”那眼神里，有宠溺，有心疼，更有男人心底对女人的那种怜惜。
林希只觉得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立即笑着告别就往车站走。
程又知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那抹纤瘦的影子渐行渐远，才慢慢折了回去。
一进家门，程又知就上了楼。果然，父亲程国栋正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房里，仔细阅读着一些重要文件。
程又知敲了门进去，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爸，我看到陈雅贤和朱怀礼到食雅轩去碰面了。”
“陈雅贤？”程国栋一听，立即抬头看着儿子，目光如炬。
程又知点点头，答：“是的，陈雅贤，人民医院的院长，本罗集团监事会主席郑学兵的夫人。”
“你确定她见的是朱怀礼？你没有看错？”程国栋追问了一句。
“是的，我确定。”程又知在门边站得笔直，声音清楚地回答着父亲的话。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求他凡事汇报，但也从来没有忤逆过父亲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程国栋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
程又知走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心情有一些乱，觉得自己越来越难懂父亲。从母亲去世以后，他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虽然并不过分亲近，但在父亲面前，他一直是个孝顺和服从的儿子和下属。
可是如今呢，父亲明明已经居于集团高位，可还是大有拉帮结派之势。
他到底想做什么？程又知想不明白。
窗外的大雪还在飘飞，地上已积满了厚厚的一片。四周的灯火都已经亮起来，那些纷飞的雪花像飘絮，又像精灵，漫空飞舞。
程又知站在窗子前，默默地注视着那飞扬的雪花，深思着心里的事情。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缓缓地开着，从他的家门前驶过去。
那是许牧原的车。隔着玻璃和院子，似乎能看到他的副驾驶上有一个人影在闪动。程又知想了想，应该是他新交的那个女友吧？
程又知迈开了腿，想到老许家去坐一坐，就如同往常一样。可是，一想到悲伤的林希，和朝秦暮楚的许牧原，他又顿住了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