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未昌眉眼之间一片深沉,他轻轻握起双拳,道,“父皇遇害,朕实在痛心。朕宣布,即刻安葬父皇尸身,入皇室墓陵,一世丰功伟绩留于史册。”
“皇上不可!”左相却出声制止,“太上皇尸骨未寒,凶手尚未认罪,您如何也该给宫中诸人一个交代啊!”
“丞相,您此言差矣,太上皇遇害,皇上比任何人都要难过。眼下自当先将太上皇尸首葬于皇陵,至于凶手,您口口声声说是本将军,可有何证据?”公孙则斜睨左相,眼底一片冰寒。
“哼!证据?”左相见状,立即起身,“太上皇胸前的这把利剑,便是最好的证据!谁人不知,此剑乃你公孙大将军随身佩剑,更是太上皇当年所赐,想不到如今你竟用这把剑,杀害了对你恩重如山的太上皇!”
公孙则眉眼一戾,揽着南宫未郦的手指紧了几分,“单凭一把剑,便能断定一切?丞相大人,您若是不曾亲眼看见本将军将利剑刺进太上皇心口,便休要胡言乱语,毁本将军名声!”
左相上前两步,双目紧盯着公孙则,却是在与南宫未昌言语,“皇上,此人包藏祸心,在城外聚集重兵,如今又谋害了太上皇,他的心思,您难道还没看透?皇上,您早该听老臣之言,收了他的兵权,将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打入地牢!他昨日酉时进宫,夜里便发生这等了惨事,即便太上皇不是他杀的,也断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公孙则勾唇,冷笑。
南宫未昌冷眼望着相争不休的二人,怒意渐渐涌上心头,“此事,朕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抓到那杀人凶手,朕绝不会姑息!可眼下,父皇尸骨未寒,诸位爱卿,还请回吧。”
左相等人闻言,心知南宫未昌怒了,再不敢逗留,匆忙离去。
公孙则将南宫未郦打横抱起,也欲离去。
公孙则刚转身,南宫未昌却突然唤住了他,“朕只问一遍,父皇之死……可与你有关?”
公孙则未曾转身,他背对着南宫未昌,只觉脊背一阵炽热,他答,“此事,与臣无关。”
言罢,公孙则抬脚,大步而出。
接下来的两日里,南宫未昌闭口不言凶手之事,他只是处理着南宫麒的后事,将其安葬,将其一世功名写入史册。
南宫未郦不肯离开皇宫,她陪在南宫未昌身侧,不时落泪,心痛难抑。
却也忍不住替公孙则辩解,“三哥,父皇之死太过蹊跷,凶手必然另有其人。而夫君他,他一定是冤枉的!”
南宫未昌缄默不言,看不出一丝情绪。
并非他不怒不怨,而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乱了方寸。
当年,因二哥遇害,他曾受冤入狱,彼时千夫所指的情形历历在目,他绝不能再令此事发生,不能让公孙则重蹈他的覆辙。
况且,当年他被冤枉,整个朝堂之中愿意站出来替他说话的,唯有公孙则。
便是为了当年情分,他也不能妄下论断!
待南宫麒安然入葬后,南宫未昌正欲唤来公孙则,好好彻查此事。
却见文琮慌张地跑来,告知寰沣国来使的消息。
寰沣国使臣气势汹汹,赵阚将之请进昌宁宫,等待着南宫未昌的到来。
南宫未昌一路行去,面色凝重,令人不敢直视。
距离上一次寰沣来使,已过去一年有余。
直觉告诉他,寰沣国在这时派使者前来,定然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当看过使者递来的国书后,南宫未昌的脸色,又阴了几分。
他怒目,冷冷瞪着宫殿之中嚣张的使者,“贵国太子,竟这般夺人所爱!只是万分抱歉,暮云朝于朕而言,那是无价瑰宝,即便是兵戈相向,朕也绝不会将她送出去!”
寰沣使臣倒是半点不惧,他勾唇,皮笑肉不笑,“只可惜啊,贵国朝中动荡不安,又有大将意图谋反。圣上如今怕是左右为难,分身乏术了!兵戈相向?笑话!”
南宫未昌一把捏碎那封国书,赫然大怒,“既如此,那朕将你杀了,随后举兵攻之,看他上官圣杰能奈朕何!”
南宫未昌的言语之中透着几分阴邪、几分狠戾,他蓦然抬掌,狠狠拍在使者的心口,一掌震碎了使者的心肺。
使者瞪大双眼,不甘地倒地。
“皇上,这……”赵阚一惊,双眉紧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您就这么将他杀了,到时要如何给寰沣国主交代?”
南宫未昌挑眉,斜睨着赵阚,冷冷开口,“怎么?不过是杀一个使者,朕还需要作何交代?一个即将成为亡国奴的人,朕还未曾放在眼里!”
赵阚和文琮齐齐一怔,连忙问,“皇上,您当真要举兵攻打寰沣?”
“他掳了朕的皇后,还敢几番威胁,这口恶气,朕忍不了!”南宫未昌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额间青筋隐隐跳着,实是怒极。
“可是皇上,如今朝中动荡,公孙将军虎视眈眈,在这时攻打寰沣,实乃不智之举啊!”即便南宫未昌满心怒意,赵阚仍是忍不住开口劝谏,“暮姑娘聪慧,定有法子脱身,还请您三思而行!
“朕正愁找不到时机将城外的四十万兵马引开,如今这倒是一个好机会!赵阚,传朕口谕,命护国大将军率领五十万兵马压阵郡宁关,一举攻破曲阳城,一路北征,全面进攻寰沣国!”南宫未昌大手一挥,下达着命令。
“文琮,火速飞鹰传书,命驻守夷却的秦将军、咸将军、贡将军三名大将,带兵压阵錾州、修沁关、义州一代,但凡弗禹国有任何异动,不必回报,只管攻城!”南宫未昌的命令一条接一条,却令赵阚、文琮二人的心,激荡起伏。
“皇上,公孙将军难脱杀害太上皇的嫌疑,您便不怕他战中生变?”赵阚是万般不解,他虽已跟在南宫未昌身边数月,却仍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南宫未昌眉眼如利刃,冷冷地望着殿外,“朕要让公孙则去打头阵!”
“皇上,如若弗禹国派重兵来袭,三名大将兴许抵挡不住!”文琮拱手,有些担忧,“是否要将柒将军调回?”
南宫未昌拂袖,满面阴戾,“弗禹国皇帝是个聪明人,如今望瑛阁、桃花庄皆与云朝有交情,他只会选择明哲保身!秦、咸、贡三位大将足矣,若弗禹国无异动,只需镇守便可。”
“是!”赵阚、文琮齐齐跪地,拱手扬声道,“属下领命!”
二人走后,南宫未昌怒气难消,他盯着脚下的死尸,咬牙切齿,“好你个上官寻,枉我把你当做一代贤良,却不想你竟如此趁人之危、夺人所爱!你们当真以为,我大昌危矣?笑话!这一年来集结的兵力、财力,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南宫未昌眉目深邃,眼底带着几分倦意,他抬脚,大步走出宫殿。
而后,张公公派遣宫人进入大殿,将那具死尸抬了出去。
南宫未昌回到御书房,默然而立。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却难掩孤寂。
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一时意气。
暮云朝于他而言,分量实在太重。既然寰沣国送来国书,那便意味着暮云朝定然被困于寰沣皇宫,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况且,两国之间僵持数年,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他大昌如今兵强马壮,财力丰沛,攻下寰沣国,并非难事。
只是那祸乱朝纲的人,还未露出马脚,他暂时还不能离京。
南宫未昌深吸一口气,脑中恍然而过的,是南宫未郦的面容。
如今,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
正欲抬脚离开,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而后便觉一阵阴风自耳畔刮过,身前蓦然多了一道身影。
眼前人身形魁梧,着一身白袍,面容沉稳且沧桑,却极为陌生。
南宫未昌眸色渐深,冰冷开口,“敢问阁下是何身份?”
“慕容山庄左护法,傅建元!”男子开口,无半点隐瞒。
南宫未昌面上无甚情绪,心底却是一沉,“昌国与贵山庄素来无冤无仇,不知护法前来,所为何事?”
“哦?无冤无仇?”傅建元挑眉,眼底是轻狂的笑,“圣上既然为了暮云朝不惜举兵攻打寰沣国,想来那女人在你心中极为重要。本座也希望与贵国素无瓜葛,可世事难料,暮云朝那丫头不识好歹,断了我慕容山庄岚护法二指!圣上认为,这笔仇,本座该找谁讨寻?”
南宫未昌闻言,心头一颤,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呵……要什么?自是要你这大好江山,要你的天下!”傅建元笑着开口,眉眼之间尽是轻蔑之意,“南宫未昌,你要始终记得,慕容山庄对这天下,唾手可得!而你,你不过是皇尊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你若是不乖乖听话,那么暮云朝……可就性命难保了!”
傅建元说着,话音微微一转,“嗯……让本座想想,如今暮云朝身在何处?錾州?红城?还是……泷汀!”
南宫未昌眸色一片深邃,他缓缓勾唇,笑得阴邪,“想要这天下,也得有本事来夺!朕从不受制于人,至于护法口中所说的那位暮姑娘,朕不过是在利用她,对她全无半点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