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朝阴狠地瞪着他,掩在面纱的容颜亦是一片冰寒,冷冷启唇,“你的养子替你挡了一剑,如今尸骨未寒,你竟连半点悲伤都不曾有。”
“哼!悲伤?”秦文花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蓦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当年收养他,不过是看上了他的根骨!而他这么些年活着的意义,正是为了今夜!”
此言一出,暮云朝双目似要喷火,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你以为,有二十万大军便可相安无事吗?本姑娘若是现在杀了你,殿外的大军也不会为了你,攻入大殿!”
秦文花一听,立时有些紧张,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似在思索对策。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了,那把黄金龙椅他都还没坐过呢!怎能就这么死了!
“呵……”暮云朝嗤鼻冷笑,面上是再明显不过的鄙夷,“小羽,你跟这人妖说说,你都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毒?”
“下毒?”秦文花猛地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咱家根本就不怕毒!”
祝阳羽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嗜血的笑,“你兴许是不怕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毒,可这是本姑娘最新研制的剧毒,一旦沾染上,管你有再深的内力,都会迅速流失。而后,六个时辰之内,必定毒发身亡!至于名字嘛,本姑娘还没想好!”
“不!这不可能!”秦文花仍旧不信,他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死丫头,快将解药交出来!咱家兴许还能考虑留你一条生路!”
祝阳羽却不屑地撇撇嘴,不愿再搭理于他。
“唐修瑾!速速入殿营救!”蓦地,秦文花大叫出声,声音又尖又细,格外刺耳。
随后,便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不难听出,来者只身一人。
很快,一身戎装的唐修瑾踏上高高的石阶,出现在殿门前。
秦文花立时蹙眉,怒喝道,“唐修瑾,咱家命你举兵营救!你为何一人前来?”
唐修瑾没有理会秦文花的怒吼,他兀自向前走着,在经过暮云朝身边时,他微微拂身,算是行了个礼。
唐修瑾终是走至龙椅下,双膝跪地,垂首道,“皇上,罪臣勾结乱贼,祸乱江山,自知大逆不道,死不足惜。皇上……”
“不必多言!”楚昊文突然打断了唐修瑾的话,“朕心中明白。”
“唐修瑾!你这是要造反!”秦文花见此情形,双目通红,怒不可遏。
唐修瑾犹自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只听他冷声道,“秦文花,如今要造反的,可是你一人!”
“你说什么!”秦文花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如今被扣押着,有如阶下之囚。
“五十万大军,你当真以为,将士们都会听命与你?军令如山,只认虎符,你手下虽有兵,却无权。”唐修瑾又道,声音却是格外平静。
秦文花此番已是气到说不出话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唐修瑾,目眦俱裂。
片刻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立时有光芒溢出,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们莫不是想见到家人的尸首?”
听了这话,唐修瑾突然回眸,却仍旧跪着,“你将我的父亲打得半死,关在阴冷潮湿的牢笼之中,派了三名守卫看管,始终吊着他老人家一口气。”
秦文花愕然,“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修瑾面上闪过一抹嘲讽,而后扭转目光,继续望着他的皇上。
祝阳羽满面愤怒,她瞪着秦文花,眸中尽是厌恶,“你个死人妖,以如此阴险的手段对付一个老人,简直丧尽天良!若不是我们搭救,那些官员家属们,仍旧不能平安归家!”
“你说什么?”唐修瑾蓦地一惊,转眸望着祝阳羽,目光殷切。
祝阳羽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唐将军,你的父亲和祖母现下都已平安归家,你可安心了。”
唐修瑾竟有些不敢相信,“这……你们不将他们当做人质了?”
祝阳羽撇了撇嘴,一脸傲慢,“暮姐姐和昌国皇帝岂是那种阴险小人?既为他们找了座宅院,又替他们问诊看伤,自然是要厚待!之所以多日前不放他们归家,不过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而今夜,大局将定,再也无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性命,自可安然归家。”
此言罢,唐修瑾满面愕然。
他还一直以为,敌人将他的家人扣下,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他!
如今看来,他倒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似是猜到了唐修瑾的心思,暮云朝轻声道,“本姑娘说过,会好生照料你的家人,自然不会食言!何况,以我昌国圣上之心思,又怎会屑于以长辈做要挟?”
龙椅上的楚昊文突然无声苦笑,他望着仍旧遮面的暮云朝,神色一片黯然。
他就知道,南宫未昌,已经来了。
暮云朝目光清冷,瞥了眼唐修瑾,继续道,“如今唐将军掌控了兵权,若是衷心护主,大可挥兵相向,本姑娘也自当尽全力拼杀。”
唐修瑾的面色却沉了几分,他垂眸望着青石地面,久久不语。
曾经,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甚至到了方才入殿,他还有着这般的打算。
可是,在听过祝阳羽和暮云朝的一番说辞后,他竟动摇了。
本以为,敌军攻城,定会荼毒百姓,杀害夷却皇族,连带着夷却朝政官员也一并诛九族。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眼前这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足智多谋,重情重义。
而那个传言中的战神,亦是一身风骨傲然,那样的人,定是心怀慈悲,深明大义。
见唐修瑾犹豫,暮云朝唇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却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而后,她目光一转,眸色一戾,两步走至秦文花面前,“是谁给了你本姑娘的画像?你又为何要抓走桃花庄的庄主?还有,你对老庄主,做了什么?”
秦文花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转目光,阴狠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咱家,否则若有机会逃得一命,咱家定要你不得好死!”
秦文花当然不想死,他的心中,还挂念着那把龙椅呢!
暮云朝勾唇,一派阴邪,“你当然会死,只不过在那之前,本姑娘一定要得知一切真相!”
听了这话,秦文花心底倒升腾起一股喜悦。暮云朝言下之意,不就是……他若是不说,她便不会杀他!
想到这里,秦文花眼底闪过一抹狡猾,尖声细语道,“咱家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有本事……你就杀了咱家!”
哼!暮云朝觉得好笑,一个张口闭口都是“咱家”的太监,即便穿了龙袍,也抹不去骨子里的卑贱!
暮云朝知道,此刻无论她如何做,即便是让祝阳羽放出毒虫,秦文花都不会屈从。
因为,他要等那一线生机!
不过,对付一个太监,也不算太难。
只要做他最怕的事,便成了。
蓦地,暮云朝笑得更邪了,“秦文花,你可要想清楚了,当真不愿开口?”
秦文花仍旧是不屑一顾的模样,他的目光在大殿里转来转去,却偏生不去看暮云朝。
其实,如若他看了,兴许便不会这般不屑。
因为,此刻暮云朝身上散发出的阴邪鬼魅,令殿中的每一人,俱冷汗直流。
“陆信,”她突然轻声唤道,“将他的裤子扒了。”
什么!
殿中人皆是大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而秦文花,他则立马回眸,警惕地望着暮云朝,“你……你别胡来!”
此番换暮云朝不屑,她的目光移至陆信身上,冷声道,“陆信,还不动手?”
“姑……姑娘,”陆信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确信地开口,“你……方才,说什么?”
暮云朝眸光一转,光华满目,“我说……你,去把他的裤子扒了。记得,要扒光。而后,带他去城门口,吊上三个日夜,倘若那时他还有气,便任由百姓处置。对了,在这之前,小羽,先将解药给他。”
暮云朝的一番话说得是波澜不惊,可殿中听者,却无不打了个寒颤。
秦文花更是惊骇不已,他紧张地望着暮云朝,逐渐心生惧意。
当年,他被敬事房的人无情残害,自此便丢了男人全部的尊严,像个蝼蚁一般地活着。此事,永远是他心中最痛。
今夜,倘若他是个真正的男儿,兴许能够咬牙挺过去。
可他不是。
即便全城百姓都知他非男子,但被扒了裤子吊在城门这等奇耻大辱,于他而言绝对是生不如死。
如若那般,他宁可撞墙自尽,也绝不愿被任何人看见他的伤痛。
暮云朝的声音又沉了几分,“陆信,还愣着做什么!小羽,将解药给他,但不可令他恢复内力!”
祝阳羽倒是不甚在意,将手探进袖中摸索着。
可陆信,他却是千不甘万不愿。
然而,他又无法违背暮云朝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朝秦文花走去。
见陆信走向自己,秦文花吓得奋力挣扎起来,奈何御林军统领将他死死押着,他半点也挣脱不了。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秦文花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害怕极了。
陆信却不曾停下脚步,离他越来越近。
这一刻,秦文花脑中嗡嗡作响,陆信于他而言,犹如地狱死神。
“不要过来!我说……我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