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未昌阴沉着脸走出御花园,张公公正翘首以盼。见他出来了,张公公连忙迎了上来,“皇上,司马荇正候在御书房。”
听见“司马荇”三字,南宫未昌阴郁的脸色稍稍有了缓和,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到得御书房,但见司马荇正跪在门前,见他到了,连忙磕头行礼,“罪臣,给皇上请安。”
南宫未昌淡淡摇头,伸出手臂将司马荇扶了起来,屏退所有宫人后,他才开口问道,“司马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司马荇一张老脸上满是感激,不住地点头,“罪臣能得皇上相救,实乃祖上积德。”
南宫未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待国情稳定后,朕便送司马大人回乡,安度晚年。”
司马荇眼眶里盈着泪水,躬身就要拜下,却被南宫未昌制止了。
半晌后,待司马荇心绪平定,他终于正了正神色,开口道,“皇上,夕岚国,不足为惧。”
南宫未昌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臣在夕岚国多番探查,发现夕岚国的国势并不乐观。经济萧条、军事颓败是该国最大的问题。只不过天高任鸟飞,夕岚国在海的另一边,没有别国虎视眈眈,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可知噬魂散从何而来?”南宫未昌一边听着司马荇的述说,一边在心下暗暗思忖。
司马荇摇了摇头,“只知那噬魂散是一神秘人送去的,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且据臣所知,夕岚国的公主身患恶疾,常年遭病痛缠身,然她国之中无人可医。”
南宫未昌勾唇一笑,“让朕娶个病公主,有何深意?若朕没有猜错的话,夕岚国应当只有这么一位皇室正统公主。”
“正是。”司马荇拱手,点头道,“且女皇早就立了这位公主为储君。”
“司马大人辛苦了,朕已命人在西宫安排了住所,你与家人就暂且住下,朕会保证你一家人的安全。”南宫未昌默然颔首,气度非凡。
“谢皇上。”司马荇躬身行礼,便欲退下。
“皇上,”还未退出两步,司马荇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臣想起一事。”
“请讲。”
“夕岚国派来昌国的使臣,并未回国。”司马荇说完后,便退了出去。
南宫未昌坐在龙椅上,垂眸思索着。
他自然知道那群使臣没有回国,他还知道,她们如今正出没在昌国边关一带。
在客栈休息了一个日夜,几人吃饱喝足后,便准备出去探探消息了。
此时已值酉时,天色渐暗,街道上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烟花爆竹声、敲锣打鼓声、一浪大过一浪。
还未踏出客栈门槛,暮云朝便被这喜庆的声音所震慑,不由微微蹙眉。
“掌柜的,今夜有何喜事?”百里丘两个踱步到了掌柜面前,笑问道。
“几位是外乡人吧?”掌柜心情很好,眯眼笑道,“几位可是赶上了好时机,今日啊,是我们夷却国一年一度的姻缘节!”
“姻缘节?”暮云朝轻挑眉梢,不解地问道。
掌柜朝门外望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这姻缘节啊,是专为姑娘们而生的节日。夷却国不似别国那般听信媒妁之言,我国民风开放,姑娘家也可自主选择婚配。”
“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夜,未出阁的姑娘们可向心仪的男子表白心意,若男子正巧也有情,那这对有情人便可在众人的见证下登上姻缘舫,接受天神的祝福。自此啊,婚姻幸福、阖家欢乐、美满一生……”
祝阳羽对这姻缘节很感兴趣,连忙问道,“若是男子对那姑娘无情,又该如何?”
掌柜笑了笑,道,“若是无情,该男子便要饮下姻缘舫的离恨天,并答应那姑娘的一个要求。”
祝阳羽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将她的心迹表露无遗。
“暮姐姐,丘哥哥,咱们去看看,好不好?”祝阳羽一手拉着暮云朝的衣袖,一手扯着百里丘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着。
暮云朝对这姻缘节并不感兴趣,可既然已经来了白雀城,怎能错过夷却国的传统节日?况且这节日这般盛大,想必城中的百姓都去了,那她也去凑凑热闹,兴许能有意外收获。
这么一想,暮云朝轻轻点头,道,“可。”
蓦地,暮云朝又将目光转向那掌柜,恭敬问道,“掌柜的,您可知道梦则灵?”
掌柜一听,连忙点头,“批命先生梦则灵可实在是灵!但凡经他批过命的人,无不称赞其可靠度。白雀城的百姓都尊称他一声‘大仙’,听说啊,他还与姻缘舫的舫主有所来往。”
暮云朝眸光暗了几分,道过谢后,几人便出了客栈,随着人流走去。
但见人流一路向北,敲锣打鼓声响彻震天。
置身于闹市之中,暮云朝心底却隐隐有丝不安。
孟泽霖那番话时时在耳畔萦绕:三日内,你会遇上旧敌。
她的敌人不少,但能让她真正放在心上的却不多。能够让孟泽霖出言提醒的,想必不会太简单。
想到这里,她突然低声对身边的同伴道,“今夜虽是看热闹,但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有异动,随时出手。”
“明白。”
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人流终于停止。
脚下是一片偌大的广场,广场上站满了人,两侧则挂满了红灯笼,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凸显这节日的喜庆。
朝广场外望去,只见一片清亮湖泊赫然而生,夜色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她们此刻站在人群中后方,视线受阻。
祝阳羽拉着暮云朝和月儿就朝队伍前面挤去,“你们看,湖心处似乎有艘船!”
在人山人海中穿梭,并非易事。
半盏茶的功夫后,三人才挤到人群前方。百里丘和陆信自然跟随在后,二人俱是一脸无奈。
到了前方,视线不再受阻,几人终于能够看清那湖心处的景象。
只见一座双层画舫赫然而立,画舫通体呈大红色,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却尽显奢华大气。
画舫顶上立着一尊雕像,雕着一个白胡老人,老人身上穿着一件由红色丝线编制而成的简陋袍子,老人左手拿着一根红线,右手中拿着一根手杖,手杖端部盘旋两圈,正笑眯眯地望着世人。
暮云朝微微一惊,这雕像,不正是月老吗?难道刚才掌柜口中说的天神,便是月老?
“姻缘舫……”祝阳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暮云朝这才晃了晃头,继续打量那画舫。
但见画舫正中挂着一幅牌匾,扁上写着三个大字,正是“姻缘舫”。
而船身两侧,也挂了两幅扁。
左侧扁上写着:夫妻共白首,青镜永相团。愿为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右侧扁上写着: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若是没有猜错,这两幅扁分别昭示着姑娘表白成功与否。
可暮云朝心下却总觉得,这两幅扁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究竟奇怪在哪里。又或者说,这整个画舫,都很奇怪。
暮云朝正沉思之际,只听舫中传出一道女音,“吉时已到,请各家姑娘们走至场中。”
湖心距离广场约有六百尺的距离,这女音传来却仿佛那人就在眼前,清澈空灵,令人震撼。
暮云朝心下暗惊,这画舫中的女子,是个高手!
当人群开始骚动,吆喝声响起时,暮云朝淡淡回眸,这才发现广场中央竟不知何时空了出来,百姓们围在那方圆形空地外围,规规矩矩地站着,谁也没有拥挤推搡。
而在那空地上,一群花枝招展的曼妙女子正款步而来,她们每人手中拿着一根红线,脸上皆带着娇羞。
又观察了一番,但见人群内侧站着的皆是青年男子,各个精神抖擞,显然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而她自己,正站在人群最内侧,她的前方没有任何人阻挡。
转眸望了望身侧的人,只见左侧站着一脸温润的百里丘,右侧站着祝阳羽,祝阳羽的右侧站着月儿,再右侧则是陆信。
“小羽,我们怎么站在这里了?”暮云朝低声问道。
但见祝阳羽俏皮一笑,“暮姐姐,反正咱们都是来凑热闹的,站得靠前些,就能看得更清楚些不是吗?况且这些姑娘也是挑男子表白,咱们不会成为焦点的。”
“你……确定?”暮云朝眼角带笑,她可是瞥见有不少姑娘都在朝这边看,不是看百里丘,就是看陆信。
“你就不怕……你的丘哥哥被人看上,然后被抢走?”暮云朝眸中闪过一抹玩味的光彩,“到时可有你后悔的。”
谁料祝阳羽只是双手抱胸,小脸一撇,傲慢极了,“丘哥哥才不是这种肤浅的人!这里面的姑娘啊,都是胭脂俗粉,不值一提!根本入不了丘哥哥的眼!”
暮云朝轻轻一笑,特意瞥了眼百里丘。
他风华绝代的脸上始终带着那副温润淡雅的笑意,场中的姑娘们纷纷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惊艳。
这样一个人,除非他刻意伪装,否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