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秋心在苏州沈家糊里糊涂地周旋着;这边,荷香仍在扬州街道上讨饭。
凤仙阁,扬州城最有名的青楼,达官贵人、骚人墨客、纨绔子弟无一不会聚于此,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青楼这个地方有钱人很多,在这里乞讨应该讨到更多的银两。”二狗蛋望着凤仙阁镶金缀银的巨大匾额,无比羡慕地说道。
荷香虽然失去了以前的种种记忆,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妥,她道:“在这里好么,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我还是觉得在东街那些摊贩上乞讨挺好的,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
石头觉得荷香说得有道理:“狗蛋子,我觉得丫头说得挺有道理的,咱们还是回东街去吧。”
经荷香石头这么一嚷,其他几个随行的伙伴也开始动摇起来,纷纷表示要回东街。
二狗蛋则不快了,他强调道:“兄弟姐妹们,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充满未知的冒险。富贵险中求,咱们要是不冒险向前进就只有在原地踏步,固步自封,那就永远也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
“嗯……可是……”石头还想再说什么,二狗蛋又急忙堵他的嘴:“我是你们之中最大的自然是懂得最多的,你们照我说的做准没错的。”
最终,一行乞丐还是被口吐莲花的二狗蛋给说动了,跑到凤仙阁的墙角下跪着,摆出一只破碗。果然,破碗里的铜板果然越来越多。
凤仙阁门口,几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烟花女子正在搔首弄姿吸引客人进店。本来今天生意就不怎么好,现在又来了几个乞丐捣乱,那几个女子自然是要拿他们撒气的了。
“喂,你们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别堵在我们凤仙阁的门口,你看,客人们都给你们挡住不来了,你们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去去去,赶快滚,贱蹄子,要乞讨去东街去不要来西街妨碍姑奶奶接客!一副穷酸样,身上有脏又臭的,我瞧了就心烦!”
“你们别说了,大家都是生活所迫,让一让他们吧。”
几个女子口快说着,摇动手里的羽扇就要赶走那几个乞丐。
二狗蛋不服,上前争吵道:“说什么呢,别瞧不起乞丐,乞丐也是人,也得受人尊敬。再说了,我们一直在墙角这里,什么时候在大门口妨碍你们的生意了,真会颠倒黑白呀!”他可不能看着自己刚刚萌芽的新奇赚钱方法被这个青楼女子扼杀。
一个粉衣女子上前,扇了二狗蛋一耳光:“呸,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也不好好看看你那副穷酸样,整个一破落户!”
“喂,你怎么打人呢?”石头上来帮忙,一急之下推开了那粉衣女子。
黄衫女子和绿裳女子急忙扶住了粉衣女子,关切道:“蝶裳,你没事吧?”
“梦裳、霓裳我没事,你们放心。”那个叫蝶裳的粉衣女子谢过同伴,然后凶巴巴的瞪着二狗蛋和石头,然后瞥一眼荷香:“哟,这是什么年代啊,连女子都来当乞丐了?还不如来我们凤仙阁喝酒陪客呢,再不济也还能卖身什么的,总比当穿的脏兮兮的乞丐好!”
石头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下去,他冲蝶裳吼道:“你别狗眼看人低,你说我跟二狗蛋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这么讲丫头,她可是个女孩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手不能提肩不敢扛的,所以只能出卖身体作为生存的资本。”
“就是,你以为你们青楼女子很伟大很高尚么?其实你连我们乞丐还不如,至少我们不用出卖身体和灵魂。”二狗蛋没有这么多词汇,只能顺着石头的话瞎编乱造。
蝶裳面红耳赤找不到话来反击,只得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霓裳不想多生是非,于是说道:“大家无需做无谓的争吵,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个行业都是平等的,大家不该瞧不起另一行,以和为贵才是上策。”
“这个姐姐说的还有点道理,刚才怎么听到疯狗在叫!”二狗蛋向霓裳礼貌地回望一眼,然后瞪了瞪蝶裳。
蝶裳大怒道:“死乞丐,说谁是疯狗呢!臭不要脸,活该要一辈子钱!”
“我要钱也比你出卖身子好!”二狗蛋说着朝蝶裳吐吐舌头。
蝶裳反驳:“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二狗蛋可不明白什么胡说不胡说的,他又吐吐舌头:“什么八道九道的,我还胡说十道呢。”
霓裳忙拉过蝶裳,道:“不要再吵了,待会惊动了锦娘就不好了。”蝶裳本来还要争辩可一听到锦娘的名字就一字不吭了,也不知那锦娘是何方人物。
荷香和石头也忙把二狗蛋拉过来,叫他不要再瞎逞能。荷香道:“既然她们不让咱们在此处那咱们便挪个地方好了。”
“这不是挪不挪地方的问题,而是他们目中无人,看不起咱们的问题。哎,她们看不起咱们耶!”二狗蛋辩道,活像一头倔强的老牛。
蝶裳挣脱了霓裳,道:“对,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群乞丐,你敢把我怎么样!”
“你……”二狗蛋连踢了蝶裳几脚,拉着几个同伴拔腿就往东街跑过去。
“岂有此理,还敢打人?”梦裳扶起蝶裳,两人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
大门口,荷香、石头、霓裳三人相视互笑,觉得二狗蛋和蝶裳不应该小题大做把一件本来极为简单的事小题大做。
“发生什么事了……”一阵酥酥麻麻的妙音从凤仙阁的大门里飘了出来。
凤仙阁当家的听到了动静于是出来查看,当家的摇着青罗小扇朝霓裳有过来,只见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人虽已步入中年却还是风韵犹存。
“锦娘,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蝶裳和梦裳小题大做惹了事而已。”霓裳忙给锦娘打扇,跟她汇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这个仪容华贵,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就是锦娘,她是凤仙阁的当家的,今年五十出头,额角的白发隐约可见。她“哦!”了一声,双眼从荷香身上扫过,道:“嗯,不错,是个美人胚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凤仙阁?”
石头一听急忙劝荷香,在她耳旁道:“丫头,你可不要上了这老鸨的当,青楼本就不是个好地方!”
“嗯。”荷香听着默默点头,数十年来她一直墨守成规的活着,要她去青楼打死也做不到。
锦娘仿佛没有听见石头劝告荷香,自顾自道:“做你自己无需顾虑别人的看法,人就是要活的逍遥自在才好。”
“不用了,多谢这位大娘的好意,我觉得还是乞讨比较好,至少那不用出卖自己的身子。”荷香悠悠道。
锦娘和霓裳相互对望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霓裳道:“姑娘,你误会了,青楼不是妓院,它们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哦,此话何解?”石头忽然来了兴趣。
霓裳道:“我们凤仙阁不过是几间豪华雅致的青砖瓦房而已,在此处谋生的女子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她们并不是只有出卖身体这一天出路。锦娘会教我们规律,琴棋书画,这些都可以是我们维持生计的本领。”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骗人的?”石头反问。
锦娘摇摇羽扇,道:“你若不信,这样吧,我凤仙阁正好缺个洒扫的小厮,就你了,你可以来做工看看,看看我们凤仙阁是不是真如我锦娘所说。”
石头果断回答道:“好,那我也不怕你们有什么猫腻。”说完轻声对荷香道:“乞讨很难维持生计,没准哪天就饿死了,丫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反正有我陪你,咱们不妨去试试看?”
“可是……我……”荷香还是觉得不妥,觉的青楼就是那种卖肉的门店。
锦娘见荷香犹豫不决,等了半日终于没了兴致,即便她长得再如花似玉,如果她没有卖艺的决心说了也是白说,她怏怏道:“你不必为难,我锦娘从不为难别人,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可以来凤仙阁找我。”
“嗯,好的,谢谢。”荷香说着忙拉了石头走了。
望着远去的两个乞丐,锦娘微微一笑。霓裳看的云里雾里,忙问到:“她都没同意锦娘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锦娘老人脸色看了几十年绝不会看错,我有预感这个小姑娘还会来找我的。”锦娘自信满满抬头挺胸地说道。
霓裳有些怏怏无力,她疲倦道:“那个小姑娘的美貌是中上之姿,来到咱们凤仙阁就算只卖艺不卖身也能帮咱们吸引大批客人,要是她真的来就好了?”
锦娘看她那么为自己的店操心心里不免感动,她挽起霓裳的手,道:“担心也是无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当初雪梅还在我们凤仙阁的时候,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如今……我也只能盼着多来个姿色俏丽的女子拯救咱们摇摇欲坠的凤仙阁了。”
霓裳反握锦娘的手,道:“锦娘不是劝我别担心嘛,怎么反而自己忧心起来了,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锦娘口中的雪梅自然是姜雪梅,也就是扬州沈建华的三太太。当初姜雪梅可是凤仙阁的花魁,她的韶华无双美貌引得无数青年才俊争相追求,可她却爱上了年长自己八岁的沈建华还挡开了无数追求者,最后不顾锦娘的反对跟沈建华走了,从此她和锦娘母女般的情分也生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