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天气依旧燥热难耐,安锦瑟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轻纱侧坐在躺椅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着,摇衣在身边扇着扇子,也是一脸着急。
安锦瑟越发烦躁不安,开始干呕起来,晚膳因为身子不舒服并未吃过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干呕着,也吐不出什么。
李福以为是中了暑期,命人去准备了许多消暑的汤水,喝了半碗又吐了出来。
李福担心有事赶紧命人出宫去请了颜渊入宫,颜渊知道是安锦瑟有事,心里也着急,匆匆就入了宫,也顾不得避嫌,就直直来了凤阳宫。
“到底怎么样了?”
安锦瑟皱着眉头看着颜渊,颜渊从进来后就在把脉,把了三次脉还是不言语,李福看他这样也有些害怕,:“颜太医,可是不好?主子这几日并未生病,可是中了暑气?”
颜渊摇摇头,低声道,:“我还要在把一次脉,李公公,你去帮忙拿一杯冷水可好?。”
闻言,李福点头,:“好。”
李福出去后,颜渊皱着眉头看着安锦瑟,:“娘娘当真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
安锦瑟疑惑的看着颜渊,自己并未吃些什么,怎么会得病呢?:“本宫不知。”
“娘娘有孕了。”
安锦瑟不敢相信的看着颜渊,:“什么?”
颜渊点点头,眉头更皱,:“娘娘有孕两个月了,那时候凝妃还在宫中,敬事房里的牌子上清楚的写着,那两个月,皇上几乎日日宿在凝妃宫中。”
“别说了。”安锦瑟冷冷的打断颜渊,:“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只问你,能否想办法。”
颜渊摇摇头,:“只能落胎,否则无法遮掩。”
“你胡说。”安锦瑟定定的看着颜渊,:“晴妃当日你能遮掩的住,今日本宫的事你依旧能遮掩的主。”
“晴妃当日的事与今日不同,晴妃当时命悬一线,微臣是为了救她一命,可是娘娘……”
“本宫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不值得你为本宫遮掩是吗?”
安锦瑟眯着眼睛,声音凌冽,颜渊跪到在地,:“微臣不敢责怪娘娘,只是希望娘娘能够珍重自己,皇上是个睿智的人,他不可能一次次被这些把戏缠绕,娘娘万事小心。”
安锦瑟轻哼,:“本宫自然有法子,这些日子,你命人在贞嫔宫中放上些迷情散,皇上去的多了,宠的多了,自然无心注意本宫这里。”
颜渊不敢相信的看着安锦瑟,:“娘娘从前从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去害别人,如今,娘娘也变得如同其他人一般了吗。”
安锦瑟咬牙切齿的看着颜渊,:“颜太医,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若是不愿意帮助本宫大可明说,本宫决不强求,不必和本宫玩这些小把戏,你是什么心思,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若是本宫与你好,你可愿意?”
颜渊脸色大变,如同一个被人探知了自己秘密的孩子,:“微臣确实仰慕娘娘,可是微臣也爱惜娘娘,微臣绝对不会将娘娘置于不忠不孝的境地,更加不会让娘娘因为微臣受到伤害。”
“哦?”安锦瑟挑眉,:“本宫不知道,颜太医对本宫居然永清如此深厚,本宫还以为颜太医也是如皇上那般,留恋人间乐事呢。”
“娘娘……”
颜渊抬起头,目光鉴定,:“请娘娘自重。”
安锦瑟讽刺的笑笑,:“说吧,有没有办法。”
颜渊垂下头,:“便依娘娘。”
颜渊转过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安锦瑟的声音赫然想起,:“颜太医,本宫知道你是个慈悲的人,可是你要记住,你是太医,是皇上的臣,是本宫的臣,主子吩咐的你的事是由不得你去思考该不该做的,本宫希望你的慈悲是留给自己的,而不会因为给了别人慈悲而害了自己。”
颜渊身子一僵,他知道,他当初没有给涟妃下药的事情安锦瑟不会不知道的。
可是他不忍心,涟妃多年与世无争,根本就没有参与宫中的一切恶事,更何况,皇上根本不宠她,他怎么也不忍心去让一个人无辜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医者父母心,他不能用自己救命的手艺成为害人的利器。
太残忍了。
“是。”
颜渊退下,安锦瑟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王爷。”
金和被抓回宫了。
那位戴罪立功的侍卫带着人在涟妃安葬的地方不眠不休的等了十多天,抓回了金和。
得知消息之后的安锦瑟不免一阵唏嘘,重情义有时候未必是个好事情。
洛麟的恨是绵绵不绝的,如果说洛麟恨醉生,那么现在他便把一切的恨都归结到害的醉生再也不能生育的金和身上,洛麟想当然的认为,如果醉生还可以生育,或者醉生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给他这么一个沉痛的打击。
安锦瑟知道,这些日子洛麟的和善不过是掩饰,每个月醉生离开的那日他都要去城阳宫醉上一夜,说明他放不下,白日里他是帝王,他要强颜欢笑,可是到了夜晚,即便是睡在安锦瑟身边,安锦瑟也知道他其实睡的并不踏实,翻来覆去。
所以正在上朝的洛麟知道金和被抓了回来二话没说就退了朝。
洛麟并没有命人将金和带去大牢,而是命人招齐了所有的嫔妃宫人齐聚朝凤门。
朝凤门是通往后宫的必经之路,是一片宽大的场地,这里平日里把守的侍卫并不多,可是各个都是精兵,主要是保护嫔妃们的安全和阻止宫中想要逃出的宫女。
洛麟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再天地之下有另一番气势,嫔妃们带着自己的婢女立在两侧不知洛麟到底想干什么,安锦瑟来到朝凤门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到齐了,洛麟拍拍手,浑身锁链的金和被带了上来,金和身上没有伤,身上的衣服也好好的,只是因为锁链是脏的,所以衣服上略有些脏,其他的都是完好的。
“说,为何要害凝妃。”
洛麟的口气生硬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恨,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醉生不会走,不会离开。
他也不必得今日的痛。
金和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皇上,今日能被你抓回来是奴婢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奴婢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奴婢害凝妃是因为凝妃害了奴婢的主子,奴婢与主子情深意重,主子枉死,奴婢理应为她尽忠。”
“害你主子?”洛麟狠狠的拍了一把龙椅,:“下令赐死你主子的人是朕,不准她进皇陵的人也是朕,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也是朕,与凝妃何干?你有本事大可来杀朕。”
金和讽刺的笑起来,悲怆。
洛麟冷眼看着金和,:“你笑什么。”
“奴婢笑皇上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如同表面那般,奴婢笑皇上痴心错付,奴婢笑皇上爱上了一个把皇上当作仇人的人。”
“金和。”安锦瑟道,:“凝妃与皇上伉俪情深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胡说什么。:”
“奴婢没有胡说。”金和有些激动,狠狠的看着洛麟,:“太后是怎么死的皇上难道忘了吗?凝妃与太后是什么关系皇上难道忘了吗?皇上以为凝妃是爱着自己的所以就不会顾及皇上做出的事情吗?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凝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死?人人都道是皇后娘娘杀了凝妃的孩子,其实呢,皇上难道不比任何人清楚吗?如果不是皇上百般纵容凝妃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放肆。”
洛麟的声音如同猛兽的怒吼,众妃并不知道醉生的身份所以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金和再说些什么。
安锦瑟心里却清楚,转过身看了一眼洛麟,洛麟深吸一口气,:“众妃退下吧。”
许多嫔妃意犹未尽,宫闱秘史人人都想探究,可是洛麟是皇上,怎么会让皇家丑闻传出去,众妃离去之后才走下去狠狠一觉踢在金和的肚子上。
金和仰天笑起来,:“人人都以为皇上是明君,可是谁知道,这位明君一次次的害死自己的孩子,迫害自己的母亲,将自己的妃子当作害人的利器,把所有的人当作棋子,用的时候就捧在手心里,不用的时候就赶尽杀绝,如果主子不是因为皇上,怎么会给凝妃下药嫁祸给皇后?”
安锦瑟猛地转过头看着金和,涟妃根本不是受皇后指使,而是皇上。是洛麟,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醉生的男人。
那时候起,醉生其实根本就已经不能有孕了,只是后来洛麟为了洗脱自己内心的愧疚命太医给醉生下了猛药,才会致使醉生再孕,这个孩子生不下来,说不定洛麟也心知肚明。不过是自我安慰。
将一切都推到金和身上。那个太医说那些花也不过是为了迎合皇上,而非实情。
安锦瑟冷笑。
一切都是皇上精心安排下的一场戏。
一场皇上自娱自乐的戏。
可笑。
“金和,你如此逞口舌之快,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你如今自身难保,即便想着你的主子也无极如是,亦或者,你死去的主子可还会回来护着你?”
洛麟口气越发阴沉。
金和却不在乎,:“不过就是一死,昏君。”
“一死?”洛麟讽刺的笑笑,:“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来人,将她的四肢剁下来做成人彘放入泡满辣椒的坛子中,泡上三日再放入锅中蒸熟拿去喂狗。”
安锦瑟浑身都颤抖着,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枕边人,如此丧心病狂的法子他竟然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金和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色苍白。
侍卫带着金和想下去执行却被洛麟打断,:“就在这里。”
安锦瑟脸色越加苍白,:“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
洛麟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金和。
安锦瑟走出几步便听到金和的惨叫声,接着传来宫女呕吐的声音,安锦瑟再也忍受不了了,快步走了两步剧烈的呕吐起来,摇衣赶紧上前轻轻的为安锦瑟拍打背部。
“主子……主子……”
安锦瑟摆摆手,吃力的抬起头,:“去宣颜太医。”
回到凤阳宫的时候颜渊已经到了,安锦瑟脸色苍白,颜渊赶紧上前,:“娘娘怎么了?”
“皇上在朝凤门将金和做成了人彘,本宫……本宫想想都觉得恶心。一个大活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安锦瑟说的艰难,喝了一口摇衣递过来的水这才平复了些。
“微臣已经听闻此事了,金和迫害凝妃,皇上也是心中愤恨,手段着实残忍了些,娘娘既然改变不了,不若当作没有发生,娘娘如今……娘娘身子既然不舒服便该好生照顾自己。实在不该为这些事情分心。”
颜渊看了一眼摇衣又生生把有了身孕四个字咽了回去。
摇衣是康王爷的人,安锦瑟到底心里有些不放心,她如今有身孕的事情还不想让洛阳知道,她不想洛阳觉得她是在要挟他,也不希望因此留下。
“摇衣,你下去给本宫做些清淡的饭菜来,方才都吐净了,这会胃里空,不舒服。”
摇衣点点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颜渊扶着安锦瑟坐下,:“娘娘如今有身孕,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要去参加,莫说对孩子不好,就算是对娘娘自己个儿也没有好处。还是理应避一避。”
“避一避?”安锦瑟讽刺的笑笑,:“整日见到皇上,如何避一避?你若是有法子不让皇上来本宫这里,本宫倒是觉得心里会舒畅许多。”
“娘娘当真想?”颜渊抬起头。
安锦瑟看了一眼颜渊,:“自然是想。”
“若是娘娘想,下个月微臣便昭告娘娘有身孕的事情,上个月皇上宠幸了娘娘,不会引起怀疑,再以胎像不稳为由告诉皇上娘娘需要静养,不便伺候皇上即可。”
安锦瑟叹口气,:“便依你。”
金和果然被做成了人彘,整个人被泡在大缸里,大缸里放满了辣椒,金和早就昏死了过去,许多好奇的嫔妃也带着婢女过去看过,看过之后吐的稀里哗啦连宫门都不敢出。
三日,再有三日。
安锦瑟甚至在心里祈祷,若是金和现在去了也少受那被被蒸熟的痛苦。
“金和那边怎么样了?”
用过饭菜之后安锦瑟还是心有余悸,想去看看她,心里又十分害怕。
“奴婢也未去看过只是听回来的宫人说惨不忍睹,人早就昏死过去了,不知道能否熬过三日,残忍极了,很多公公都吓昏了过去。”
“皇上呢?”安锦瑟低声道。
“皇上十分畅快。”
是啊。皇上必然是十分畅快的。
“那日,金和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摇衣点点头,:“听到了。大多数嫔妃都听到了,只是大多是新进宫的小主所以并不明白是何意,只是听说那日,初妃娘娘也去了。”
“初妃?”
安锦瑟抬起头,:“自从皇后死后,她便一直不在过问宫中的事情,怎么金和的事情这么上心。”
“不清楚,初妃这些日子一直闭着奴婢私心觉得是不是和凝妃回宫有关系?”
安锦瑟轻轻笑起来,:“本宫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初妃入宫不比涟妃晚,只怕凝妃的事情她也参与过,凝妃回宫她怕牵连到自己便一直避而不见,如今凝妃走了,她便跑了出来,其心可见啊。”
“只不过终究是让她跑了,她隐蔽的好,凝妃否未转移到她身上。皇上也没有怪罪,以后,只怕又会出来了。”
安锦瑟决定去找初妃是有原因的。
琳琅死了。
上吊死的。
看守冷宫的人来报说是因为琳琅与前些日子关进去的颜美人发生了争执被颜美人羞辱,琳琅到底是大家闺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加之想到自己深在冷宫叫天天不灵,于是便生出了极端的想法,找了一条绳子吊死在了冷宫的房梁上。
安锦瑟听完之后十分头疼,这颜美人着实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再冷宫中居然也能惹出事端。
这件事呢,说大也大,毕竟是死了人的,可是若是说小呢,宫中每日都要死那么多人,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妇之死能引起的波澜还不如一个宫女。
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是琳琅毕竟不是其他冷宫的女人,她的姐姐初妃还在宫中,安锦瑟不明白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与其静观其变不若先卖给她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交代。
也算是仁至义尽。
初妃见到安锦瑟的吃惊不亚于安锦瑟对她如今的状况,说话谨小慎微十分小心,:“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安锦瑟赶忙上前扶起初妃,温声道,:“听闻姐姐一直身子不适,这么久了妹妹也一直没有时间来瞧瞧,姐姐身子可好?”
初妃尴尬的笑笑,神清气爽,根本没有丝毫病态,可是假戏还是要真做的,:“回禀贵妃娘娘的话,臣妾的身子并不无大碍,只是身子松软,如今宫中又有妹妹打理,所以更加不愿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