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里,头仍然有些昏沉但比之前却是已经好了很多,他看了看肚子,淤青的地方被人涂上了药,清清凉凉的,倒是再没有了痛感。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他下了楼,店小二很快的跑了过来,“客官您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他眯眼看着那店小二,“我怎么会在这里,谁把握送过来的?”
花锦最后的记忆是在虎虎生威镖局,他昏迷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方圆,再之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虎虎生威镖局的小山哥把公子您送过来的,还给您请了大夫看伤。”
“方家小姐没过来么?”
小二摇摇头,“只有小山哥来了,还说您是有身份的人,让我们好生伺候着。”
花锦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失望,他心里还是希望方圆在乎他的,可惜事实却似乎不是,他看了看门口,转身欲出去。
店小二忙走到他跟前笑道:“公子这是打算离开么,请公子随我来,您住宿一共花了十两银子,对了,虎虎生威的小山哥还从我们客栈拿走了三坛白酒和五斤猪肉,说是记在您的账上,公子,我们算了算,一共是二十五两银子。”
花锦顿了顿,眼前浮现初来那镖局时遇见的开门小斯的模样,他伸手摸出钱袋,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店小二还没见过身上随手就是这么大笔钱财的人物,看来果真是个有身份之人,他笑弯了眉眼,“公子,虎虎生威的小山哥从前有好几次从我们客栈里借酒水和菜肉,他们账还没还清呢,您看要不要一次……”
花锦面容平静的又递出五张银票,“这些够了么?”
何止够,买下他们客栈都绰绰有余了,店小二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花锦转身欲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那店小二又说道:“以后他们镖局的人来借东西,你只管给就好了,所有的账我来付。”
花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逗留了两个时辰,最后不由自主又走到了虎虎生威镖局的门前。
方圆摆明了不想见他,可他却又忍不住再次过来,心里实在放不下,这么死皮赖脸的贴着人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再次敲了门。
开门的依然是昨日那个小斯。
花锦笑了笑,“小山?”
方小山诧异的看着他,“未来姑爷,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花锦却笑而不语,向里看了看,”你家小姐呢?”
“小姐一大早就去城里见大夫了,现在还没回来。”
花锦一惊,“见大夫?!”
昨日,方圆曾说过要去打掉孩子,这么快就去了!
他急的心口蹦蹦跳,“去了哪个大夫处,快告诉我!”
方小山皱眉想了想,“那大夫姓陈,就住在城南,你只要先往一直走,遇见第一个分岔路先往左拐,然后大约走半个时辰你会遇见第二个分岔路,这时你要往右……”
方小山话未说完,正说得眉飞色舞,花锦却甚是不耐烦的一把拉住他,“你带我去!”
花锦到的时候果真见到了方圆,不过她却是正在出那医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纤细的手正按在肚子上,花锦身子颤了颤,脑子里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方圆比较镇定,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花锦嗓子干哑,艰难的出了声,“你真的把孩子……”他再也说不下去,呆呆的看着她。
方圆怔愣了片刻,明白他话中含义,她撇过脸去低声“嗯”了一声,便再不说话。
花锦此刻突然有了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之喜,他昨日才得知他的到来,然而今日他便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了,他愣愣的站在医馆门前,久久垂着头默不作声。
方圆却似不耐烦,“你还有事么,没事的话请你让一让,我要出去。”
他看了她一眼,僵硬的侧过了身子,给她让出一条路。
方圆径直从他身前走过,一眼都没看他。
花锦蓦地有些想笑,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可是方圆却不搭理他,他的到来似乎给她增添了麻烦,她不想要见到他,一点也不想要与他再有交集,她还打算嫁给别的男人,她的人生计划里没有他,如今她还打掉了他的孩子,要与他断的彻彻底底。
他似乎……不该来的。
他的到来只能带给她无尽的困扰,她不需要他。
他转过身,看着前方那个决绝的身影,突然问道:“方圆,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么?”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然后他听到她说,“你不该来的,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愧疚,你走吧。”她果断的离开了,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身旁的方小山目睹了这一切,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做不成我家姑爷了,兄弟,你要撑住啊。”
他摆摆手,“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方小山叹了口气,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街上良久,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除了有她的地方,这里再没别的地方他想待。
天黑的时候花锦再一次来到了虎虎生威镖局的大门口,方小山看到他很是惊讶。
他勉强笑了笑,把怀里所有的银票还有之前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递给了他,“这些银票我想可以解你们的燃眉之急,若是今后你们还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方小山看着手中的钱财睁大了眼,真是有钱!出手这么阔绰!他们镖局一年的收入恐怕都没他今日给的多,这么身价丰厚的人做不成他的姑爷,真是太可惜了!
方小山在内心惊叹了无数声,把银票一张不少的揣进了衣服里,“你说话算话啊,言而有信才是真君子。”
对面之人点了点头,神情带着一丝哀怨,方小山还算有良心的问了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花锦自嘲一笑,“她不想见我,我不想再惹她不高兴,我要回去了,今晚就走。”说着看他一眼,“还请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那是一定的,我对我家小姐那是忠心耿耿!”
不多时,忽然下起了雨,拿人手短,何况还是这么多钱财,方小山让花锦进来躲躲雨,然而花锦却摇摇头,径直走进了雨里,目送花锦走远,那背影看着还真是凄惨,浑身都湿透了。
方小山皱了皱眉,蓦地眼睛一亮,连忙转身回了镖局之内。
“小姐,我有两个好消息,您要不要听一听。”
方圆像是没什么精神,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看着窗外,“你想要说什么?”
方小山把怀中一大沓银票显摆似的拿到她面前,“看,我们现在有好多银子了,我们再也不用挨饿啦!”
方圆看着他,神情变得肃穆,“这么银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方小山忙摇头,“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这些银票是别人送的,下面就是第二个好消息了,那个花公子他今晚就要走了,小姐你一定很开心对不对?”说着认真打量她的神情,继续道,“这些银票都是花公子给的,他刚刚才走,也不顾忌这大雨倾盆,那神情真叫一个悲惨,我都看不下去啦,哎呀,不过被抛弃的男人一般都是这个样子的,心里再苦可是却什么都不说,他还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姐您呢,唉,真是贴心啊,这样对小姐好的人不多见啊。”说着,啧啧叹气,偷偷打量着方圆。
方圆良久没有说话,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蓦地她一把拿起银票,出了门外。
方小山忍不住暗自咧开了嘴角,遇见他方小山,可是花锦公子的福气!得意一笑,他忙跟了出去。
方圆撑着伞在雨中飞快的走着,花锦走的时候并不算长,她应该能追上他。
等她看见花锦时,他却是倒在雨水之中,雨水不断落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方圆惊了一惊,忙蹲下身,花锦全身滚烫,方圆脸色大变,连伞都忘记拿了,只是抱着花锦的身子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方小山忙将伞遮住他二人,果断将花锦背在身上,“小姐,我们还是尽快回镖局吧,再淋下去,花公子可就真的可能被淋坏。”
方圆忙点头,“快,我们快回去。”
花锦烧的极高,大夫还没赶过来,他迟迟不醒,方圆不由急的哭出了声,“爹,你说他会不会被烧坏?。”
方提行叹息一声,“之前爹要帮你揍他,你不是还护着他么,你既然这么在乎他,又何必赶他走,还骗他说把孩子打掉了?”
方圆眼泪似乎再也停不了,她不想要他的亏欠,花锦爱的是灵灵,不是她,他不想因为他的愧疚感而让他和自己将就着在一起。
方提行叹息一声,“这几天这姓花的所做的一切我看在眼里,想来他是在乎你的,爹一直找人暗中跟着他,这小子自从今日与你在医馆一别,就再无进食,一直在街上游荡,失魂落魄的,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唉,你们的事自己决定吧,爹不会在插手了,如果真的放不下他,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说着看了眼她的肚子,“这小子一来,你便心绪不宁,昨日爹只不过踢了他一脚,你竟惊颤的影响到肚子疼,匆忙的就到了医馆找大夫,幸好大夫说没事只是让你不要情绪再有大起伏,你如今这个模样要不得,为了孩子也得静下心来。”
方提行叹息着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方圆与花锦。
方圆起身给他额上敷上冰水,一遍遍擦拭着他的身子,前前后后,一刻也没歇着。
花锦是真烧糊涂了,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再念叨着什么,方圆侧而去听,竟意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虽然一直昏迷,可却一遍遍呼喊着她。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若是真的心里没有她,他怎么会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从小山口中听到他离开的消息时,她难受的心像利刃划过一般疼,人都是在要失去时才知道珍惜么,她太傻了,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他!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哽咽着说道:“是我太偏执了,害你受这种苦,你摸摸看,孩子还在,大夫说他很好,你说孩子将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呢。”
她眼眶干涩的厉害,他的离开突然让她明白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她伸手去摸他的脸,“等你醒了,烧退下来了,若是你表现的好一些,我也许会答应你,我想成亲也是不错的。”
他蓦地眼眸颤了颤,在她惊诧的目光下睁开了眼。
她忽然笑了,低下头毫不犹豫的亲吻他滚烫的唇。
他的目光,那么的,深情……
她想,她竟真的是被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