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料到父母不会痛快地答应，按照之前想好的对策，道；“买房的订金已经交了，要是不同意买，订金不给退。”
“订金是多少？”陈母一听钱交上去了，着急问。
“两万块。”陈辉掂量一下，说少了，他父母宁可承担点损失，直接把房子退掉，这个数对他父母来说，是个大数目。
“两万块。”她妈着急，“小辉，你呀，你呀！不跟我们商量，私自做主，两万块不是小数目，怎么说交就交上，你这孩子做事太欠考虑。”
“儿子想这是好事，单位报名人多，我是部门负责人，破例照顾，一般想买还轮不到，这占便宜的事，都脑袋削个尖盯着，哪有不要的。”谎话一开头，接着编下去就溜了，陈辉越来说得越像真事，几乎连自己都说服了。
“既然订金都交了，不要房子，白损失了，儿子说买就买吧！小辉，两万元订金是你朝佳玉要的？”陈父想问题周到。
“佳玉说孝顺爸妈，买房不够的钱我们出。”陈辉顺嘴胡编，为了让父母高兴，不从兜里掏钱，他妈心里平衡点，但还是嘟嘟囔囔埋怨儿子，这么大事回家不先说一声，买房的事他父母算是同意了。
陈辉暗自松了一口气，催促父母搬家，说房子都租好了，抓紧把旧楼卖掉，着急交新楼房款，新楼预计一年后完工，到时再搬进去。
陈母道；“破家值万贯，别看我跟你爸两个人，破烂多，怎么也得拾掇拾掇，哪能说搬就搬。”
陈辉劝说破烂都扔了，以后住新房，不能攒破烂，没地方放，又说房子找好了，租金都交了，不住白空着，瞎了租金，他爸妈一听租金交了，便不再耽搁，开始收拾，他妈把家里陈年积攒的旧报纸，平常积累的矿泉水瓶子和没用的书籍让他爸用自行车驮去废品收购站卖钱，陈辉道：“楼下就有骑三轮车收废品的，招呼一声，上楼收购。”
他妈道；“卖给他们，一斤报纸少卖好几毛钱。”
陈辉愧疚，望着父母辛苦劳碌背影，心一酸，眼眶发热，忙蹲身帮忙收拾东西，他妈撵他快去上班，别耽误工作。
陈辉心里难过，怕他妈看出来，低头离开，刚出门，他妈从屋里追出来，“小辉，我和你爸年纪越来越大，上了岁数以后，腿脚不听使唤，想着选房号时，要个楼层低的。”
陈辉嘴里答应一声，快步离开，走出楼门，他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空，午后，阳光强烈，他眼睛热辣辣的。
他朝公交车站走去，新买的车子已给了唐佳玉，闲置在自家楼下车库里，他暂时住酒店，原来开的那间房没有退掉，借着等公交车的时间，他给唐佳玉打了个电话，说他父母一周后搬家，搬完，他通知她，唐佳玉就说了一个字，‘好’就撂了。
这边刚撂下，他单位来电话，一上午，单位来了十几通电话，老总很不高兴，“陈辉，最近你家里的事挺多，忙什么？”
陈辉只好撒谎说岳父住院，护理岳父，离婚的事，他瞒着公司的人，上司总是希望下属后院和谐，安心工作。
陈辉一走，陈母便给唐佳玉挂电话，唐佳玉一看陈母的电话，不知陈辉谈得如何，犹豫一下，出去走廊，到楼梯出口没人的地方接起来，婆母开口，语气不善，“佳玉，你跟谁讲电话，说了这么半天？”
陈母不满，儿媳的电话始终占线。
唐佳玉关上通往楼梯的过道门，压低声，“妈，领导的电话，布置工作，您有事吗？”
刚才她跟陈辉通电话，只好撒谎搪塞过去，陈母想起正事，“佳玉，买房的事，你早就知道？我知道你们孝心，可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声都不吱，把钱交上，现在想不买，订金不给退，你瞅瞅你们这事办的。”陈母口气不满和责怪，当然，不满意不能冲着儿子发泄，都是跟儿媳发牢骚，陈母从前就是这样，对儿子不满，都怪到媳妇身上。
唐佳玉听婆婆口气，知道陈辉欺骗公婆，虽然婆婆隔着电话看不见，她还是挤出三分笑，讨好地说道：“妈，这是小辉他的主意，他想孝敬爸妈，怕先说了，你们不同意，我想这是好事，没拦着。”
“佳玉，你最近总没回家，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陈母有点起疑心，给儿媳挂几次电话，找她回婆家吃饭，都是儿子一个人来，难道小两口又闹矛盾了？
唐佳玉躲着不去婆家，要是见面，婆婆一看见自己小腹平平，就穿帮了，为了打消陈母的疑心，赶紧解释，“妈，我最近吃什么吐什么，油烟味闻不了，身子懒，不愿意动弹，总想睡觉。”她故意说怀孕期间症状，心想，先应付一时，等陈母知道事情真相，找她儿子兴师问罪，陈辉自会应对，跟自己不相干，自己何必惹麻烦，婆婆泼性发作，一点小事，能闹得天翻地覆。
这时，一个单位同事推门出来，奇怪地看看她，唐佳玉点点头，等那人过去，唐佳玉用手挡着小声道：“妈，我单位正忙，等有空我去看望您二老。”陈母未等说话，那头电话断了。
二十几家子公司近五年基础报表资料报上来，总部财务室几个人，连着加了五天班，忙出点眉目，其他人手头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所有的工作集中到唐佳玉手上，汇总呈报，组长赵永把最重要工作都让唐佳玉来做，通过观察，他发现交到唐佳玉手里的工作，出错的几率微乎其微，工作效率极高。
其他人下班走了，又是唐佳玉和小余后走，小余故意拖延到最后，等剩下他跟唐佳玉，小余凑到她跟前，“小唐，用不用我帮你？”
唐佳玉感激朝他笑笑，“谢谢，我一个人行，你先走吧！”
小余看她谢绝了自己的好意，不好硬留下，就告辞先走，走时嘱咐，“小唐，别走太晚，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小余最初知道唐佳玉已经结婚，心里有点别扭，这段时间单位加班回去晚，唐佳玉的老公一次没来电话问过，也不见她老公来单位接她，唐佳玉从来不提她老公，小余心下有点犯嘀咕，不自觉又关心起唐佳玉。
方子默从办公室里出来，外面天都黑了，看财务室门缝透出亮光，走过去，推门一看，唐佳玉全神贯注在电脑前。
听见门轻轻响动，唐佳玉抬头，太聚精会神，冷丁看见他，一愣神。
“小唐，我开车捎你一段。”
唐佳玉看一下电脑下方时钟，七点十五分，笑着道；“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收拾桌上东西。
方子默看她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干净，不消片刻，背包，出来锁门，心想，唐佳玉不像当下有的女孩子出门拖拉，没有时间观念。
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到十六层，一同进去，并排站着，方子默为缓解一下气氛，幽默地道：“看来我知人善任，要你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总言过其实，我只是做好自己本分，希望没让方总失望。”唐佳玉对上司的夸奖，心里高兴，佯作谦虚。
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方子谦道；“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下。”
车子驶出集团大门，方子默目视前方，没看唐佳玉，道；“想吃什么？”
唐佳玉嗯了声，反应过来，“方总是想请我客，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唐佳玉心想，这个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心里却有数，笃定她晚饭没着落。
“给你五分钟，想好了告诉我。”方子默放慢车度，等着唐佳玉指地方。
唐佳玉想起那家刚开张不久的四川乐山泥锅涮串，离着不是很远，遂指示地方，方子默开车，找到她说的饭店，门脸不算很大，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灯火通明，生意很红火。
方子默头一次来这种小店吃饭，两人进去，里面座无虚席，好容易有一桌吃完，腾出空位置，服务生安排二人坐下，唐佳玉问了一句，“方总，能吃一点辣的？”
他回答可以，唐佳玉点了个微辣的锅子，端着盘子取涮品，不大一会，唐佳玉满载而归，方子默看她手上端的不锈钢方盘，堆满各种涮品，有鱼丸、虾、牛羊肉串，腊肠、百叶、鹌鹑蛋，及各种青菜。
方子默打量下她纤细的身段，奇怪有这么大的胃口。
灰青色泥锅粗糙，口大又深，里面汤滚沸，唐佳玉一样样把串下到锅里，方子默看着滚沸浓汤，感觉肚子饿了，唐佳玉叫了两碗蘸料，待串熟了，先拿了一串小肉肠递给方子默，“你尝尝，这家的东西正宗，很地道。”说着，拿起一串，蘸料，不顾烫嘴，一口咬下一个大大的撒尿牛丸。
方子默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人间美味，他路过街边摊，见过有这种涮串，一群男女围着大吃，方子默勾起食欲，尝了一串，果然味道不错。
唐佳玉频频把手伸向锅里，眼看着盘子里小山夷为平地，唐佳玉辣得哧哧抽气，平素血色极淡的肌肤，染上一层轻粉，妩媚娇艳，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荡漾，亮晶晶，方子默不由多看两眼，感慨，吃一顿普通的小吃，就能让她满足，产生幸福感。
受了她影响，方子默把西服脱下，搭在椅背上，解开雪白衬衣袖扣，挽起，唐佳玉瞄一眼，低头，抿嘴含笑，他这个习惯性动作，她断定这一定是个有洁癖的人，低头看自己奶白丝质衬衣袖口叠起，两个人真有相似之处。
方子谦头一次，不顾身份，忘了斯文，吃得尽兴，他发现抛开一切，轻松畅快，这种感觉很好。
铮亮的不锈钢方盘见底，唐佳玉招呼服务生，点主食，往锅里下了四两切面，面熟了，捞出来，浇上汤拌上佐料，热腾腾麻辣辣的，连汤带面吃完，方子默出了一身透汗，劲爽。
唐佳玉吃完一碗面，鼻尖冒汗，面色水润，说了句，“我去洗手间。”
唐佳玉去洗手间功夫，方子默闲来无事，眼望向窗外，暮秋时节，天气已轻寒，街上路人行色匆匆，屋里食客围炉畅饮，笑逐颜开，谈笑甚欢。
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眸光一亮，电话那头一个清脆童稚声，“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