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两兄弟没少折腾。李重甲通过抱狗腿，终于当上了官。云辉县的主簿，乃是掌管钱粮的肥差。官虽然不怎么入流，好歹还是有了希望。
大宁朝没有把人上进的路子给堵死了，逐级递增的路子有，可是很少。但那是给特别有功绩的人，制度越成熟，破格提拔的机会就更渺茫。
一县的主簿，郓王党给李重甲筹功够厚道了。这还是建立在长桥马场失败的基础上，李重甲还想着继续抱狗腿，升官发财，奈何人家压根不理他了。
从上任开始，都没安什么好心。竟是想着怎么捞好处，而且，还把李重丁弄进去当书吏。二人如同勤劳的小蜜蜂，把县里的财物往李家搬。
刚开始，云辉县的一众官吏还很忌惮，后来发现郓王党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小虾米。只轻轻一推，就把他打倒了，如果不是看在郓王的面子上，估计命都要丢掉。
就算是贪，也要贪的很高明。你做的账目，一眼就被人看穿了，你还敢上下其手，肆无忌惮，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李老爷子光宗耀祖的美梦，一下子就破碎了。烂泥巴就是烂泥巴，怎么糊弄，都糊不上墙。
你说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回家好好做个营生，也算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可他们两个倒好，跟周围邻居合不来，三天两头跟人起龌龊。
外面闹这就罢了一致对外，无话可说，欺负别人也就算了。可最后，家里也闹了起来，弄得永无宁日。有些人啊，共富贵可以，但你想要共患难，绝无可能。
兄弟阋于强，而外御欺辱。但他们两个人，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债主上门了，两个人互相推诿着，谁都不肯认账。最后还是李老爷子将自己辛苦攒的毕生积蓄交出来，才偿还了债务。
债这玩儿，你不借，一直都没有。可你只要上手去借，那就是旧债未偿，新债又起。等你还七屁股债，也还剩下一屁股的债务。
光宗耀祖别想了，祖宗早就蒙羞。李老爷子心灰意懒，对这两个，不再抱丝毫的念想。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现在才想起来，脱离了李家的老二，老三，才是最贴心的好孩子。
于是乎，双方开始走动。柳家这些年的发展，李家看在眼里，李重甲和李重乙看在眼里，想要分一杯羹。对于他们二人，李晟可没有半分的怜悯，直接将他们赶跑了。两个老人，他倒是愿意接受，李重乙和李重丙，也十分情愿。
为了不让老宅的人都堕落了，李老爷子把李桐带到柳家居住。李重丁的儿子，比李柳大两岁，胖嘟嘟的，对老宅的人，很是不屑于顾。
柳眉道，“你板着个脸干什么，他再不成器，也是你爹，只要你以后成器就行了。”
李小胖子在李老爷子眼中也是个不成器的，老人家眼里，只有柳昭这样能读诗书，未来能做大官的，才是好孩子。两个老人对李晟，有些害怕，对柳昭，很是尊敬，对李柳和李桐，那就是很铁不成钢了。
“我当然比他要厉害一些，他知道光的速度有多少么，知道大地是圆的么，知道船怎么漂浮在水面上的么？”
听的柳眉头大如斗，只能对李晟埋怨，“你看看，都教了些什么给他们。李小胖，去把爷爷奶奶接回来，在云辉县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柳家庄这些年，可没少帮衬他们。帮助他们在云辉县开了一家酒楼，奈何他们贪图小便宜，用劣质的材料，让吃的人生了病，还惹上了官司。
跟他们一起迁去云辉县的人，也恨透了他们。当年长桥集市上的强拆，就是他们兄弟带头干的。如果连乡党邻居都不能处好关系，那做人也太失败了。
偏生失败的人，自己一点都没有觉得失败了。人贵乎自知之明，不自知的人，很强大。
李桐摇头，“三婶，你知道，我不记不得路的。”未来的科学家，也不需要记路。“娘，小胖子说的是真的，你把他放到大街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回来，差人去请吧，正好，我跟他们说一说话。”
“承婉，承祖，跟奶奶走，别跟你这些叔叔们瞎混。”
还是读书考科举靠谱一些，但其实，最不靠谱的就是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还有朝廷负责人们的黑幕。没点儿靠山，光凭借寒窗苦读，想要东华门唱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将两个小家伙聚集在身边，摆上各种吃食，李晟呵呵晓得，“我来检验你们学的怎么样，先出一道数学题？”
中学生，高中生的知识，他们两个竟然懂一些。李晟点头，“很好，你们摸索出来的，煤炭和泥巴混合比例，才能充分燃烧，可是帮了煤老板的大忙，他们没有给你们分成。”
“那当然是有的，小胖的钱，都攒起来的。你不知道，四叔一来，就找他要钱，要了就去赌。”
如今，李重丁的家里，完全是李桐养着得。他们两个人，弄出的一些小发明，商人们十分感兴趣，一有成果，就被采用了。譬如这煤泥充分混合，达到最佳燃烧，就能节省好多银钱。
科学是进步的，他们的各种小发明，让柳家庄的人十分受益。李晟只好沉下心来，绞尽脑汁给他们写一些教材，好让他们学习。
“以后，这个世界都是咱们的。”
科学家的世界，旁人不懂。但科学家创造的财富，能够惠及普罗大众。
没在柳家庄待几天，李晟便走入青山城中。每一次来青山的心境都不一样。现在已经很熟悉了，南薰门的城门依旧高大，只是城门口的守卫换了人手。物是人非，物不容易变，而人却很难忘。
李晟径直去了勾栏子的天阁，在路上碰到了汴通帮的帮主。庞雏凤如今蓄起了短须，看来有一位大夫妙手回春，治疗好了他的隐疾。
几个月不见，其人的形态有些变化，比之前越发的有威势了。李晟打量庞雏凤的时候，庞雏凤也在打量着他。庞雏凤心里同样一惊，现在的李晟已然没有前端时间得青涩，更是淡定从容了。
两个人互相笑了笑，庞雏凤问道，“李公子别来无恙。”
李晟道，“一切安好，庞帮主威势更胜当年了。”
“李公子过谦了，请。”李晟坦然地从汴通帮众人穿过，独自上了天阁。庞雏凤无时无刻不想着灭了对面的楼子，但始终下定不了决心，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有秘密泄露的危险。
刚入天阁，却听到一声娇喝，“来者何人，竟敢强闯天阁。”
长剑抖动折剑花，娇小的身躯如同穿插在花丛中的蝴蝶。这一剑太快，而且回旋之下，成了延绵不绝的架势。在李晟身后的罗琴眼睛立马就亮了，抽剑便要来相助。李晟动都没有动一下，“叶儿，你想要了你哥的老命。”
柳叶儿身体扭动，突然飘飞出去，持剑站立，咯咯笑着，“二哥，你功夫不见长，没脸没皮的本事儿倒是厉害了。”
李晟脸一黑，“有这么说你哥的么，秋沫儿呢，她在哪里，不会还要躲着我吧。”
“不知道，这楼里就我和鱼婆婆，沫儿姐姐神出鬼没的，我怎么知道在哪里？”
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她们自找的，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现在，竟然要把他晾在一遍，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阁，就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楼里传来苍老而空旷的声音，“沫儿姑娘执行任务去了，少主稍微等上一等，龚堂主已经往青山赶了。”
李晟拱手行礼，“鱼婆婆好。”这边罗琴倒是会打蛇上棍，人都没有见到，便跪了下来，“婆婆，请收我为徒。”
他跪在地上，恭敬地很，柳叶儿道，“你要拜婆婆为师？”
“我一心向武，还请婆婆成全。”柳叶儿有些老气横秋，“一心向武，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那自然是匡扶正义，除恶务尽，做一代侠女，仗剑天涯。”
柳叶儿兴奋地拍手，“你起来，婆婆收徒，可是要看本事儿的，咱们切磋一二。”于是两个人在阁楼里叮叮咚咚，上下翻飞，打得好生热闹。李晟坐在楼上，独自品着茶，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后，柳叶儿略胜一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婆婆，她的功夫很不错，让他当我的师妹吧。”鱼婆婆道，“光是功夫可不成，带她上来，且看能不能定心。”
坐定可比比武要为难多了，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多么煎熬。柳叶倒是可以入定了，李晟呢，躺在阁楼的房里，呼呼睡大觉。
而此时，在青山城外的一家山庄上，两个美女脸上写着忧虑。林芸花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叹了一口气，“他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秋沫儿道，“你既然怀了他的孩子，当然让他娶你了。”林芸花几乎要跳起来，“我是什么人，哪儿能嫁给他。我都说了，把他流掉，你却偏生要让我生出来，我这次算是自作自受了。”
秋沫儿初经人事，不堪挞伐，到最后，所有的雨露都进了林芸花的身体。这个计划成功了，而主角换成了林芸花。
秋沫儿看着她的肚子，“你说的，咱们若是想要自保，就得靠他了，你怎么忍心将他流掉。”
林芸花经受了苦难，表示永远都不会再爱了。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总是很别扭的，“他若知道了，会杀了我们的。我可是听说了，他对折家的那位千金，可是十分上心。”
“李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咱们现在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等孩子出世。”其实挺羡慕的，可是世事如棋，轮到林芸花了，她可不会让这个计划夭折。
“放心吧，龚安会应付他的。”
龚安在天擦黑的时候，带了酒肉，和李晟坐着对桌。酒肉的香味儿十分浓郁，李晟叹了一口气，“龚安，你这一次可遭人恨了。”罗琴已经入定的魂儿都要没了，肚子咕咕叫着抗议。可鱼婆婆依旧在入定之中，她也不好动作。
柳叶儿对她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坚持下去。“婆婆，我饿了。”
鱼婆婆轻声道，“叶儿可以走了，你，继续入定。”罗琴觉得很委屈，但还是咬着牙，一动不动的坐着。武功即心性，心性会成就不一样的武功。
秋沫儿顺着藤蔓滑下来，一屁股坐在李晟身边，伸手就抓菜吃。李晟用筷子打了一下她的手，“有没有规矩了，筷子，娘不知道怎么教训你。”
不情愿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北边怎么样了？”
龚安沉声道，“完颜阿骨打已经建国，国号大金，称为金太祖。如今金国正在全面备战，攻打契国重镇，如今契国节节败退，并不能组织有效的反攻。”
李晟点头，契国已经日薄西山了，“这么说，大宁已经派遣使者，从海上连金灭契了。”如同一场闹剧，赢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对手。
“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替金国筹措物资，甚得金太祖的信任。关键时刻，绝对能够派上用场。”
李晟点头，“我要往北方走一遭，你提我安排好身份，咱们见一见金国人。”
未来，金国便是主要的对手，李晟要保全家族，就必须与之为敌。虽然很危险，但为了了解对手值得冒险。一过年，便是宣和四年，还有两年，金国便要南下攻宁，有些事儿，迫在眉睫。
“秋沫儿呢，她去哪里了，想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龚安道，“阁主往江南执行任务去了，您要见她，恐怕要等很长的时间。”
李晟摇头，“我还看不出你在说谎，秋沫儿和林芸花究竟搞得什么名堂，等以后再找他们算账。准备一下吧，咱们去北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