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求会意，“你随我来。”二人走进内院书房，其他人都很是好奇。折可久问道，“老五，他究竟什么来头？”
“家主听说过得意楼么？”
“怎么没有听说，去了太原府的人，谁不回来显摆？”不到长城非好汉，不食得意非得意，得意楼的美名，连边陲之地都传开了。
折彦颜道，“他啊，就是得意楼的东家。”
人们知道得意楼有钱，那得意楼背后的东家，一定更有钱。
折可求不管李晟有没有钱，他只想把契国的使者打发走了。“你怎么知道，童枢密会救老六？”
李晟坐在椅子上，“令公，契丹如此不堪一击，童枢密最是高兴，若是腾出手来，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功绩，古往今来，何人能够相比。”
折苛求不以为然，有些冷冷道，“西京道，只是契国薄弱之地，并不代表，契国军队弱了。”
一叶落而知秋，还有可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果那么容易，在攻打契国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艰难。“老令公看得深切，六叔这一次，等于帮童枢密试了试水，他怎么能不救？况且，您答应攻辽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他可是求之不得。”
“还有，若是以前的契丹，遇到这样的挑衅，会怎么做？”没有折家更了解契国人的品行，“那还用说，直接挥兵而来。”
李晟点头，“强者才不会讲什么道理，用拳头打回来就行了。只有弱者，才会想着谈判，想着怎么不通过战争获得更多的好处。”
如今的契国，可不正是这样，派遣一个使者，到青山去告状。态度强烈，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自身懦弱。若是强盛时候的契丹，不用你去撩拨，都会主动犯边。
李晟一语道破契国目前的窘迫，使者不过色厉内荏罢了。折可求皱眉，“即便这样，也是烦不胜烦，关键，还有一个梁监军，时刻催促。这契国的走狗，十分上心。”
他抿了一口茶，“老六说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且说说你的办法。”
见面之后，根本没有问李晟的来历，直接开始问策略。这才是办大事儿的人，李晟道，“您现在有多急，契国的使者便有多着急。他一直拖在这里，便面上不慌不忙，其实啊，都火烧屁股了。”
觉得李晟的说法很好笑，示意他接着说，还没到关键的解决办法。
“自古以来，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要三万头牛羊，十万石粮食，咱们不妨给他缩减十倍。”
三千头牛羊，一万石粮食，比之抢来的两万头牛羊都不如。李晟一砍价，就砍了大出血。但折可求比他还要小气，“这些也不少了，可以够一个小部落安稳度过一个冬天。”
可是冬天还有很长的日子，李晟附和道，“听说契国闹匪盗，在西京道东胜州，应该也有不少吧。”
折可求猛地站起来，眼中精光四射，“好一个奸猾的小子，不少，还很多。老五能快速打破宁边州，单台子的古青重帮了很大的忙。”
李晟拍手，“正好啊，人家这么辛苦，咱们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三千头牛羊，一万石粮食，足够他们过得好，攻打宁边州，更是不遗余力了。”
折可求笑道，“对，就这么办，你真是一个奸猾的小子。”给粮食，就是资敌。给敌人的敌人，那是策略。
折可求看得李晟有些难受，许久才问，“师从何人？”
这么聪慧的孩子，绝对不可能自学成才。李晟不能再推诿，这个时代，讲究家世，传承，如果一丁点儿都没有，肯定会被人给看扁。“您听说过大名府的王诏么？”
“是景献先生么？”李晟点头，“正是，景献先生任开封府尹，我在开封府衙当了一个书吏，侥幸学了点儿东西。”
有一个厉害的老师，完全可以横着走。折苛求点头，“难怪了，你此来府州，莫非就是为了提醒我？”
有些自作多情了，李晟行了一个大礼，“令公，小子跟您提亲来了。”
折可求微微一想，就知道是折美鸢。这丫头听说折彦野要锁拿去青山，便马不停蹄赶往青山。她想要找杨家解困，可如今的杨家，早没有当年杨家的威信和权势，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才真是奇怪了，你莫非自己就上门提亲了。”提亲，需要媒妁之言，有头有脸的人说。如果王诏前来，他就不好拒绝了。一般人，都不会主动说媒，有拉皮条的嫌疑，很伤面子。
仓促之间，哪里能找德高望重的人来说媒，“小子冒昧，可却带着一颗真心而来，聘礼，已从太原府发了过来，还请令公成全。”
为了折美鸢的婚事，折家没少头疼。他有些好笑，“你莫非因为见了鸢儿，就一路跟随而来，太草率了吧。”
天底下，一见钟情很是少见，而且绝不靠谱。但李晟无比肯定，折美鸢就是他一生的挚爱，无论前世今生。他无比肯定道，“令公，小子这一辈子，非折姑娘不娶。”
折可求笑道，“好，少年人有志气，可鸢儿曾摆下擂台，必须要胜过她，才能做她的夫婿。我看你脚步虚浮，脑子很厉害，武功不见得吧。”
李晟咬牙点头，学江湖人抱拳道，“令公，小子愿意请教。”
少年人勇气可嘉，老令公没有拒绝，“既然这样，你就先进行初试，这样吧，折家年轻一代，你先选择一个人挑战。阿况，你进来。”
李晟的如意算盘，一下子被打乱。折知况走了进来，“令公，有何吩咐？”
“这位李公子，要跟鸢儿打擂，你先试一试他。”李晟忙道，“令公，我对府州有大功，您就不能免了初试的环节么？”
柳太公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行，只是你若输了，不要灰心。我折家未出阁的女儿，还有好几位，你在知府衙门里，先当一个书吏，机会是有的。”
李晟愕然，这是将他当成攀附折家权势的人么，还随便折家的一个女儿，有那个必要么？他表示十分受教，折可求满意道，“你去找鸢儿，告诉他，这位青山来的李公子要打擂，来这里一次。”
“等一等。”李晟转头对折可求道，“令公，我自知不是折姑娘的对手，只是想告诉她，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能不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不想？”
男人要面子，这是很正常的，尤其是这么聪慧的人。折可求道，“好吧，阿况，让鸢儿去演武场，不要告诉别人。”
折知况出去后，李晟和折可求走出书房，一群人都伸长了脖子。折可求吩咐，“老弟，今日我们可算来了贵客，你吩咐人准备午膳，一定要丰富。我和李公子还有话说，你们都不要跟来。”
折可求眉头上的忧虑确实消散了，不知道在里面谈了什么。有什么话说，在书房里还没说完，折彦颜道，“爹，这个小子奸猾，你可不要上当。”
“我能上什么当，今日高兴，去保德县，把你大哥叫回来，贵客临门，得好好庆祝。”
折彦颜有些莫名其妙，没有自己去叫折彦文，只是差了人去办。他正打算跟上去，折可久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折美鸢在内院，被折母问的不行，“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什么想法，那个人什么来历？”
夏侯月此时不哭了，竖耳朵，听着折美鸢的回答。她就是夏侯勇的耳目，盯着自己的小姑子，势必要把她变成自己未来的嫂子。
“娘，都说了，青山来的朋友，在青山城里很照顾我们。”
夏侯月插嘴，“婆婆，他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带着郎君上青楼，六婶和六叔都差点儿打起来了。”
上眼药的事儿，谁都会干。折美鸢冷冷道，“你那相公可不是什么好人，在青山上个青楼，算什么事儿？”
“你？”夏侯月气急，这个小姑子呛人的功夫，可了不得。折母脸上有些担忧，“鸢儿，那是你哥，你怎么处处袒护外人，对你哥这么不待见，你莫非？”
折美鸢点头，“娘，你猜对了，就是这样。”女孩家，处处为了一个男人着想，不是喜欢上了，还有什么原因。
折母叹了一口气，“哎，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武，你这一来，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阿晟是天底下，除了娘亲最好的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是歪瓜裂枣，那也是欢喜的很。更何况，李晟还有些小英俊，又那么体贴人心。
夏侯月脸上大急，“鸢儿，你怎么能这么轻率，你们这才见多久，你就这么死心塌地，万一被他骗了呢。”男人的甜言蜜语，杀伤力可不小。一个不知道的人，哪里有知根知底的人强。
折母并没有单纯地反对，“那你告诉我，他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可有功名在身，武艺怎么样？”
母亲总是最心疼女儿的，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折美鸢不知从何回答。折母这是刨根问底，要把李晟查个干净。
“您知道得意楼吧，他就是得意楼的少东家？”
折母和夏侯月都张大了嘴巴，商人的地位低下，可是有钱，却足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之余过后，就有些意味阑珊，“女儿啊，光是商人的话，你爹恐怕不会同意。”
“娘，他读过书，有学识。”
这还差不多，夏侯月追问道，“举人，还是进士？”
折美鸢模棱两可的话语，企图蒙混过关。夏侯月这一刨根问底，有点无处可藏，折母殷切地盯着她。夫妻二人一样讨厌，折美鸢低声道，“童生。”
夏侯月捧腹大笑，“童生，哈哈，娘，那些六七岁孩童，都有童生的身份。”
在东华门唱名的折彦质眼里，至少得是举人和进士，才入得了法眼，你一个童生，好意思拿出来现。折美鸢冷冷道，“你的相公，连童生都不是呢。”
折知刚若是去考，估计秀才都不在话下。夏侯月被噎了一下，“你哥走的是武官，现在已是一营指挥使，他有什么官职，你说说看。”
折美鸢笑了笑，“嫂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他现在被贬为平民，什么官职都没有了。如果不是阿晟救他，现在还蹲在青山的天牢里呢。”
夏侯月脸色变了变，这一记还真是重锤。折母生气道，“行了，都不许再说了，那你了解他的家里么？”
折美鸢真不了解，“他的哥哥是禁军的营指挥使，他的父母，在青山附近，有些家产。”
那意思，就是小地主，或者小商人了。折母露出忧色，“鸢儿，咱们忘了他好不好，你爹爹不会同意的。”
折美鸢道，“折家的女儿，还需要父亲同意婚事么。”折家还真有跟情郎私奔，被逐出家族的女儿。折母眼眶里带着泪珠，“鸢儿，你可不要乱来，等你爹回来，我劝劝他，兴许会同意的。”
女大不由人，爱上了别人，迟早都是会跟别人走的，这大概也是重男轻女的一个因素。
夏侯月问道，“你在府州设的擂台，现在还没有取消呢。他文不成武不就，你不会是要放水吧。”折美鸢冷冷道，“不用你管。”
这时候，折知况走了进来，“鸢儿姐，令公让你去一趟。”
夏侯月心里一突，“什么事儿？”
折老令公吩咐了，不然他透露比武的事情，“令公有事儿问鸢儿姐姐，你跟我来吧。”
两个人出了门，走的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视野里。夏侯月心里焦急，“娘？”
折母摆了摆手，“月儿，你的心思我知道。若是鸢儿喜欢勇儿，这事儿早就成了。”如果真喜欢，在那么多次挑战下，稍微放一点儿水，好事儿直接就成了。
夏侯月突然猛然惊醒，“娘，不好了，他们不会去比武招亲了吧。”是的，只要放水，就可以赢，无论你的功夫有多么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