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了，能真正热心助人的，又能有几个。男人将李晟扛起，不时在屁股上拍两巴掌，“臭小子，给我安静点儿。”李晟仍旧大声喊着，“救命啊，就命啊，我家住在西水门好吃面店，我不认识，不认识他。他是坏人，坏人啊，官差大哥，救命啊。”
李晟的狂呼，终于引起了他的慌乱，“差大哥，没有的事儿，自家小子闹情绪了。臭小子，我这就把你带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男人开始往僻静的街道走，李晟嘴角牵着冷笑，就怕他走光明正大的路子。
男人觉得很奇怪，一直挣扎的男孩，却不再挣扎了。他突然感觉后背一痛，仿佛被蚂蚁咬中了一下，一股酥麻的感觉，让他冷汗直流。紧接着，脖子又一阵疼痛，他的脚，再也迈不动步子，整个人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
李晟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使劲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屁股，看着对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冷冷道，“你想不到吧，你中毒了，活不了多久。”
死亡让人感到恐怖，尤其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于非命的瞬间，有大恐怖。男人张着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李晟凑过去，“你想让我饶了你。”男人的眼睛眨巴着，的确如此。李晟思索了片刻，“行，我问你，你若是老实回答，我就饶你。”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丁家铺子里的儿子，是不是你们拐走的，是的话，就眨下眼睛。”男人固执地睁着眼睛，李晟却戏谑道，“你太愚蠢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承认，那样的话，才有利用价值。”
男人脸色更加惨白，毒素侵蚀，有些迷离。李晟摇头，“真是对不起，我这毒，没有解药。你在对付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若是一个寻常孩子，如何不遭了他的道。李晟这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没有一点儿不适应，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
丁虎儿，的确不是他掳走的。这人，就是宁白眼和水丫头背后的控制者，确实死有余辜。
李晟将银针小心翼翼拔出，用布牢牢包裹住，从巷子的另一头，往西水桥方向走。回到面馆里，天都已经黑了。面馆里，龚安正替秋沫儿敷额头，两个人脸上，都很是焦急不安。直到李晟一瘸一拐走进来，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晟按了按秋沫儿鼓着包的额头，秋沫儿哎哟一声，“疼。”“这是这么搞的，啊……”他习惯要坐下，又立马弹起来，屁股真是受了大罪了。“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谁敢揍你的老虎屁股。”李晟冷哼，“揍我的人，此刻已经见阎王去了。你惹得麻烦，水丫头背后的那些人。”
“你捣鼓的东西那么好用，干嘛不给我些，害怕我对付你。”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不留神，就可能致命。秋沫儿武痴，压根不适合使毒。“给你，把自己毒死了，哪里说理去，怎么，你们也遇到了。”
秋沫儿点头，“是的，我都看到了，那个福生，就躲在不远处。”纠结了大人，要来对付秋沫儿。可是敌人想不到，秋沫儿会点儿功夫。李晟讶然，“你答应了？”秋沫儿道，“就那样的伸手，也敢做恶事。”
看来，每天晚上的训练，每天早上的流汗，有很大的作用。李晟就没有秋沫儿这么彪悍，跟一个大人打，还能将对方打得落荒而逃。“所以，没有灭口了。”秋沫儿摇头，“他们要跑，我追不上，他也没什么作用。”
龚安叫屈，“不是我叫人来，你能安然脱身么，还怪我了。”赤手空拳，仅凭借武艺，要打死人，除非双方悬殊太大，还是李晟用毒的手法比较快捷。
秋沫儿才十岁，能把一个地痞打败，负伤在所难免。没有杀人灭口，自然有些麻烦。给对方反应时间，以后就会更加难对付。“走吧，都这样了，不看大夫，等着伤口烂掉。”
屁股火辣辣的疼痛，不敷药，今天晚上别想睡着了。平安堂的门已经关了，三个人敲了平安堂的门。邹林有些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李晟咧着嘴，“邹爷爷在不在，我有事儿找他。”
邹桐住的房间，早就听见了敲门声，“你这是怎么了。”李晟走起路来，太扭捏。邹桐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当场就拉下他的裤子，秋沫儿赶紧别过脸去。
李晟只能哀怨地双手捂着小弟弟，他的屁股红彤彤的，高高肿起来，邹桐怒道，“谁干的。”“您别管谁干的，先替我敷药，不然屁股都坏了。还有她，也治一治，伤的也不轻。”
今夜，邹桐和邹林倒是受累了，将草药碾成粉末，加上汁液，熬成粘糊糊的药。敷药的时候，李晟才真的难受。这样一来又要在床上躺一段日子了。李晟一入青山，并没有化龙，反而在泥潭里，难以动弹。
最郁闷的，还是邹夫人，知道李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没想到他这么能惹事儿，屁股都被人揍开花了。这下没办法了，邹桐要留下李晟，理由很充分。
躺着睡觉的姿势很不好，清晨起来，胸口都被压的有些疼痛。屁股还是摸不得，疼痛难忍。大早上的，邹桐端着水，手里拿着新熬制的药，没好气道，“该上药了。”
先用温水擦掉昨夜的药痕，邹桐擦的很轻，李晟还是觉得很疼。将自己伤这么重，死了真是活该。这伤的很尴尬，只有躺着，或者站着。
李晟想不到的是，有衙役上门了，在面馆没找到他，就折来了平安堂。李晟猛然想起，为了迫使敌人往小巷子钻，李晟说出了自己正确的地名，那时候情理之中，没想这么多。
可更想不到的，居然还有人能够记得。如此冷漠的人群，怎么会有人记得他表现慌乱时喊的话。李晟仔细看了看，就是他求救的那位差大哥，可是无动于衷，现在又来闹什么幺蛾子。
“你爹死了。”李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爹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邹桐一脸疑惑看着官差，“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爹还在开阳县，你怎么可能先一步知道情况。”
李晟带着讽刺道，“这年头，不分青红皂白的多了，这位捕头，就算一个。”那么大声的呼喊，却没有一个人当真。捕头的脸色白了白，“那个人死了，你得说清楚。”
有些事儿，是说不清楚的。昨天黄昏，崔捕头发现了胡同里的尸体，初步确认，乃是中毒身亡。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对闹别扭的父子。父亲死了，那儿子呢。他仔细搜索，却没有发现李晟的痕迹。
到了今天，才想起李晟故作慌乱时喊的地名。他找到了好吃点面店，又在邻居的指引下，找来了这里。李晟动了动脑子，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什么好解释的，我都说了，那人我不认识，他想抓我，我趁乱逃进了巷子里，他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崔捕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么？”
这样的人的确该死，但崔捕头职责所在，要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人。在开封府地界上，无头之案判的多了，就会变成无能的代言人。崔捕头办案的时候，不见得有什么高明的手段，但他很执着。
一个人若执着地做一件事，多半是做得成的。他们不三心二意，朝着一个方向使力，钉子总有插进铁壁的一颗。对这样的人，最好是敬而远之，他的本事不大，就很固执。
“咱们别管他该不该死，现在要弄清楚的，他是怎么死的。”李晟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死的。”崔捕头无比确定，“中毒死吧。”好吧，你们还真是有能耐，就算一个瞎子，也知道是中毒而亡。
“中的什么毒，毒药发作的时间有多长，凶手如何下的毒，下毒的工具什么，下毒之后，怎么逃离了现场……”李晟劈头盖脸地一阵，将崔捕头直接问懵了，就一个毒，还能有这么多的窍门。
崔捕头似乎秒懂了，坦然道，“这些问题，不该你来回答我们。”邹桐猜测，那人多半是李晟杀的，到了这时，必须要维护的，“这位捕头，我这侄孙，昨天受了惊吓，脑袋都有些不正常了。”
李晟表现地就像个愣头青，昨夜那人死了，他似乎很高兴。李晟撅起屁股，“你看看，他那么用力的打我，怎么可能跟我有瓜葛。崔捕头，在遇到犯人挟持良人的时候，请问你在干什么。”
他在飘忽，他在怀疑，等他觉察出不妙，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李晟跟他摊牌了，“你不会以为是我杀了他吧，若有机会，我还真想亲手杀了他。”崔捕头被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但杀人动机并不能拿来判罚。
“不敢怎么样，平安堂里必须要搜一搜。”这个时候的毒药，最有名的就是砒霜，李晟可没有用砒霜，看上去补药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而形成的毒药，谁又知道其成分究竟是什么？
邹林和邹夫人脸色变了变，对于药铺来说，被官府搜查，可是很没有颜面的事情。这一次倒是彻底把这夫妇得罪惨了，以后恐怕没有什么颜色。邹桐镇定道，“既然崔捕头要收，那就请便吧。”
在药铺里仔细查了查，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望闻问切，就跟大夫的手段差不多。“邹爷爷，您不如把砒霜的地方指给崔捕头，省的他到处乱找。”邹桐笑了笑，真的指出了砒霜的柜子，连带着砒霜进出的账本都交给了他。
账目没有问题，没人用砒霜去下毒。毒药多了去了，鲜艳的蘑菇，漂亮的毒蛇，都能够轻而易举致命。药铺杀人，多用不为人知的药物手段。崔捕头的推断没错，用毒杀人的，或者掩人耳目，或者没有正面力量的确杀死对方。
让李晟去杀一个成年壮汉，他可没有秋沫儿那么大的勇气。他还在迟疑，这件事儿该怎么解决。李晟是这件凶杀案的突破口，可若说这个小孩子杀了人，他又不怎么相信。李晟满口谎言，又让他觉得很是蹊跷。
李晟对崔捕头当然有气的，虽然他不需要对方来就，但是崔捕头迟钝冷漠的态度，还是让他觉得很不爽。好不容易来一趟青山城，就不能有点儿爱心，给他一个好一点儿的印象，真是把整座城都污了。
你不能怪这座城，只能怪城里的人。崔捕头犹豫着，要不要将李晟呆会衙门审问。这么半大的小孩子，审来审去，说不定要闹笑话。国朝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保护措施，未及冠者享有有待的权利。
“崔捕头，你看他的屁股，这一次遭了无妄之灾，若是再折腾，这屁股就废了。即便要询问，也得等他的伤好些再说。”可要是等李晟屁股好了，估计死人的尸体都烂了。府里的人可是下了命令，要在期限之内破案，不然就要受到惩罚。
绩效考核，能促进员工工作的积极性，在哪里都有用。主带惩罚的绩效考核，没有奖赏的考核让人更加趋之若鹜。崔捕头本身，是有些被动消极的。李晟的身体确实不适合进入大牢，将一个十岁稚子关入大牢的事儿，等闲也不好干出来。
在他骑虎两难的时候，李晟转动脑袋，怎么把这个锅儿给甩出去。被官府挂上号，一直盯着的话，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崔捕头，这个人的身份，你查清了没有？”
办案首先就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可是崔捕头没有确定，不禁有些头大。这人乃是西水门暗里的混，控制着几个小乞丐，给他赚钱享乐。在东水门，没什么知名度，李晟将他引过去，就有这一层考虑在。开封府还是有些公信力，能不惹就不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