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的作用持续了很久,顾诺一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而且还是工作人员叫醒他的。顾诺一换好衣服出了门,这才发现阎小朵蹲在门口。阎小朵见他出来了,忙提着购物袋站起。
“你怎么还不走?”
“说好了……给你做饭的……”
“我要参加通告。”
“哦。”
顾诺一最见不得阎小朵的可怜巴巴,便把房卡扔给了她,“你先进去吧。”
晚上的通告顾诺一并不上心,这是待在南京的最后一天,剧组又准备去酒吧,顾诺一这回直接推辞了。服务员替他打开房门时,阎小朵正歪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睡觉。他打开一盏地灯,柔和的灯光映在阎小朵的脸颊上。现在的她远没有一年前漂亮,但现在看上去更舒服。
阎小朵还是醒了,她慌乱地坐起捋顺杂乱的长发,“你饿吗,我给你做饭。”
说着她便向厨房走去,却被顾诺一拦下了,“你到底来干什么?我说过的,小礼堂那一次是最后的机会。”
即使他这样说,阎小朵还是不介意,“我知道,那是你最后一次来找我,所以现在我来找你了。”
顾诺一跟她说不通,阎小朵还是去了厨房,十分钟煮了一碗阳春面。顾诺一并没有推脱,只是漫不经心地吃着,阎小朵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地搭着话,“荷包蛋是你爱吃的汤心。”
“我现在不爱吃汤心的了。”
阎小朵“哦”了一声。顾诺一吃不下去了,把筷子重重地搁在碗上,“你只是来做饭的吗?”
阎小朵沉默了许久才说了句,“你说过的,只要我抓住你的胃……”
“没用了,我已经不爱吃你做的饭了,也不愿再看到你那张脸了。”顾诺一把一串钥匙扔在了阎小朵的面前,“回你自己的家去吧,不要再缠着我。”
阎小朵看了钥匙半晌,没法子只得起身穿好外套,“其实当初把钥匙留下,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不管走到哪儿,还是要回到你身边。”
阎小朵没有再赖着他,她真的走了,可顾诺一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睡了整整一白天,晚上清醒得很,他胡乱地收拾着行李,顺便给Vivi打了电话,“我要回北京,往后的活动不参加了……又不是缺了我不行……我已经决定了,只是通知你一声。”
因为小雅在休婚假,所以顾诺一回到北京时是阿华去接机的。只见他一人出来,阿华还有些吃惊,“怎么就你一个人?阎小朵呢?”
看来阿华并没有得到阎小朵先走了的消息,“不知道,我跟她分了,彻底分了,以后都不要见到她。”
阿华无奈地摇着头,“你和Vivi还真是母子,连脾气都一样,从来都是违心嘴硬不饶人,不仅让别人不好受,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阿华闭了嘴安静地开车,过了一会儿却听顾诺一在自言自语,“是她先伤我的。”
“我不是都说了嘛,她因为整容怕丑,没脸见你才躲着,怎么听不进去呢?”
两个人回到了顾诺一的别墅,顾诺一坐在沙发上,早已饥肠辘辘,“阿华,做点儿吃的吧,饿死了。”
“唉哟喂,顾大爷,我还是靠媳妇儿才饿不死的,您让我做饭呐?”
顾诺一瞪了他一眼,阿华便不再说什么。顾诺一一个人的时候也没饿死,怎么现在要让人伺候了。虽然有怨言,但阿华还是进了厨房,他还欠顾诺十几万的创业基金,怎么也得姿态低点儿。
阿华不会擀面条,所以只煮了一袋方便面,荷包蛋也变成了鸡蛋花,顾诺一只吃了一口就放弃了,他也不是存心要折腾阿华,只是想起了昨天的那碗阳春面。
“我说顾大爷,还是把阎小朵接回来吧,家里有女人就有热乎气儿。你有什么拉不下脸的?这都一年魂不守舍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置气?”
阿华聒噪起来比街道办的大妈还难对付,顾诺一被他絮叨到头疼,“行了!你要是闲就去处理阎小朵的东西。”
阿华不再碎碎念,他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在路上不忘给阎小朵打了一个电话,“姐们儿我是尽力了,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华。”
阎小朵还在剧团的宿舍里,她知道顾诺一有气,自己免不了要看他的冷脸,原本就是她做地欠妥,如果他不肯再和好,那她也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现实。阎小朵打包好自己的衣物便离开了宿舍,那个只有几十平方米的蜗牛壳,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全部。她是不是要庆幸自己没有丢掉这个壳?
好不容易回到那个家,可打开房门后的阎小朵呆滞了,她的沙发、桌几都没有了,她跑到卧室去查看看,老天……床和衣柜也没有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
阎小朵询问阿华,谁知阿华却说钥匙一直都是顾诺一保管,他并不清楚。阎小朵心里直发憷,刚刚被顾诺一赶出来,现在怎么好意思再去问。阎小朵叹了一口气,歌舞团最近的活动结束了,她也有了一个短暂的休假,可没想到烦心事一件都没有解决好。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别让顾诺一很生气,可她这一年过得也不是很舒坦。
阎小朵到超市买了一床被褥和电热毯,就把被子垫了报纸铺在地上,她凑合着住了一晚,她想着过几天顾诺一气消了再去问房子的事。没交暖气屋子里很冷,她就穿着衣服睡着了,大清早五点多就被砸门声惊醒。
阎小朵在被窝里挣扎了许久才开了门,顾诺一就那样冷冷地靠在门边。他面无表情,好似一尊狮身人面像,“有饭吗?”
顾诺一这么早,只是来要饭的?阎小朵很犯愁,清徒四壁的上哪儿找吃的去。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储物间的角落里翻找着,竟然找到了一颗不太新鲜的鸡蛋和一袋方便面。
阎小朵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碗方便面给顾诺一,他鞋都不脱就坐在她的铺盖上吃。虽然阿华煮的也是方便面,但阿华的面没有热乎乎的感觉,吃到荷包蛋时顾诺一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老?不知道我爱吃汤心的吗?”
阎小朵已经被他绕糊涂了,昨天还说已经不爱吃汤心的荷包蛋,所以她故意煮老了些,可还是不满意。顾诺一并没有吃完,只是喝了点儿汤。就把碗放到了一边儿。
“不吃了?”阎小朵指着碗问他。
“真难吃。”
阎小朵听他这么说,便端起来把剩下的都吃光了。折腾了一天她也早就饿了,阎小朵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才想起了家具的事,“房子里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
顾诺一只是哼笑了一声,“一想起你不告而别我就觉得耻辱,所以想起一次就卖掉一件,幸亏你及时赶回来,我正盘算着把房子捐给慈善机构呢。”
阎小朵端着那只空碗,“诺一,我向你道歉,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
“你也太自信了,我可从来没有等过你。”
“如果你不想等我,别墅大门的钥匙早就换掉了,可是你没有。”
顾诺一讨厌她这么说,“你是不是很得意,得意我忘不掉,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在我的人生进进出出。”
阎小朵打开窗户,冷峭的风吹了进来,房间里更冷了,“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太多的话憋在心里不好,即使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要让你明白我心里所想。”
阎小朵真的变了,变得比以前淡定。顾诺一赌气地用她的被子擦了擦皮鞋,无所谓地说,“那你说吧。”
“一年前我本想着马上结婚,但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后来想想,怕缺的是安全感吧,一直以来和你相处我都小心翼翼,我们坐在天秤的两端,你那边的砝码总是重一些,我只是想不断地加重自己的分量,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我没有学历,也没有别的一技之长,我死皮赖脸地待在这个圈子,除了何飞的诺言,其实也是为了能和你拉近距离,如果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顾诺一不禁摇摇头,为什么他不在意的事她却总是惦念在心,“我今天才发现,你从里到外都是块木头。”
阎小朵不怕顾诺一的讽刺和责骂,怕的只是他的冷漠,“那天不经意知道了何飞未了的心愿,所以正好借着歌舞团要巡演就走了,一年的时间,实现了他的牵挂之后,我便去了韩国去除假体。”
那天,阎小朵在满地狼藉中发现了纸上写着的一段话:三天后就要和哥哥回美国了,无论如何明天都要见她一面,以后恐怕都很难探班了。那盒星星我不会让她知道,我要把它们埋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即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全世界也有了我的思念。
原来,那盒星星的秘密是要永存心底,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阎小朵才有幸所见。之后,这便成了阎小朵放不下的心事。一听到顾诺一说结婚,阎小朵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她成为家庭主妇的那一天,恐惧他们的生活中会出现比她更出色的女人,因为何飞她才有了出逃的理由和决心。
她全世界地游走,跟着歌舞团作巡回演出时,那盒星星也一直带在身边。她怕自己的幸福得到孽报,所以要了却何飞的心愿才敢奢望安宁。星星被埋在荷兰的郁金香花海中,被埋在普罗旺休斯的薰衣草田间,被埋在日本的红樱树下。从南半球到北半球,虽然每一次都是步履匆匆,但阎小朵总要抽空去完成这件事。在巡回演出暂告于段落时,星星终于连同那个铁盒全部埋入了地下。
“诺一,我并不怕自己不幸福,而是怕你和我在一起后,你不幸福。”说出这句话的阎小朵眸光黯淡,她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可靠近了又不心安,就这样边靠近边后退,根本不知道向前走了几步。
顾诺一从地上站起,顺便踢乱了她的棉被,“忘了告诉你,这套房子我真的捐出去了,你也真的再没有退路了。”
阎小朵以为是玩笑话,可他的表情那么认真,“真……真的?”
“阎小朵,敢和我赌一辈子吗?有种现在就去登记,让天下所有的人看着我们在一起,然后告诉他们我们是否幸福。”
她抿着唇不敢立刻响应,“我……我的户口本都不见了,怎……怎么登记,一定是你卖家具的时候扔……扔掉了。”
“笨笨,我早就替你收好了。”
阎小朵一怔,手心便递来了两本户口,很薄没什么重量的本子轻飘飘地托着,却是承载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和他在一起,两人总像端着个玻璃瓶,她想抬得高一点,这样才能平稳,而他想要低一点,这样,她才不用踮起脚尖。爱情哪里有什么配不配,她不知道,她心头在意的,其实他毫不在乎。所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步都好似越走越远,可这玻璃瓶并不是谁都能给,只有她和他在一起,才会有玻璃瓶里的暖。